这话说得风险有点高。俺的意见是,想凭一幅照片表现出来的摄影技巧而判断其好坏,可以说完全不得要领,基本属于上当。

有了一定基础的摄影爱好者,目光已经有了一定的训练,往往能很快从一幅照片中推断出它的拍摄过程。当发现它的拍摄中运用了某种比较有难度的摄影技巧,或者把握了某个比较不容易的拍摄技术的时候,容易从内心生发出对摄影师的钦佩来,进而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就是好作品了。

但是咱们别忘了,照片就是照片。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应该致力于让大家看到好照片,而不是致力于秀他的好技巧。可是,现实当中的太多人,尤其是大多数的业余摄影爱好者,已经习惯了用“是否具备某种摄影技巧”来衡量照片和摄影师的好坏。细究其原因,恐怕只是对摄影技巧的评判更容易、更方便达成共识、更利于最终达到一种没有意见冲突的大团圆场面—多数人希望意见能最终统一,又希望用最容易、最简单、最省事儿的方式来达成它。从拍摄技巧来评判照片,就是这样的一个方式。

这可真是本末倒置!

咱们的血液里似乎流淌着这样一种基因:对任何事物的评判都必须有一个一致的终极意见,必须统一到某个集体意志上来(怎么会这样呢......嘿嘿,俺再冷笑一声吧)。恰好总是有人希望掌握话语权,也总是有人希望有某个话语体系可以跟随,因为这样自己就不用费脑子考虑。于是,那些相对多数人容易理解的口径、思路和衡量方式,就自然演进成为大众规则。

这样的结果是一个怪异的循环。为了谋求认同,一些摄影师致力于让照片展示自己的摄影技巧;另一方面,看出这一点的观众们同时也乐意配合着对技巧大加赞叹。就像在那些热播的歌手选秀节目里,歌手总会在某个时候刻意飙个特别难的高音,而听众就为他挑战了难度的这一下而鼓掌。至于那首歌是不是因为那高音而更感人了、更好地表达出歌曲的内涵了(理解这个可是难得多),反而被大家忽略—你知道川剧怎么就变成了一种叫作“变脸”的杂耍了吧。

眼下,在业余摄影玩家中,貌似视技巧评照片的一类人已然很多,因为这路意见既容易显得自己内行,又容易唤起“共鸣”—大家都“内行”着呢。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很多摄影论坛里看到大家对照片的评价的又一种意见一致。

可以说,这路“半吊子”的内行,正是把摄影从一门“艺术”拖下水塘、变成一门“技术”的罪魁祸首。你终归得明白,照片是干吗用的?看照片看的是照片的内容,摄影师的一切技巧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呈现内容而服务。没错,有很多好照片,摄影师如果没有足够好的技巧就拍不出来。但是,看似没啥拍摄技巧的经典名片比比皆是。盯着技巧,最多只是能让你对摄影师的某些技术能力有所了解,跟照片本身有啥关系啊?难不成你去餐厅吃饭时,会根据大厨颠勺的动作来判断那道菜是不是好吃?

尤其有些人特别乐于在别人跟前分析照片的种种拍摄技巧,然后断言照片优劣。这路人不仅不得要领,而且还大有半瓶子醋咣当之嫌。不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很懂摄影技巧吗?不就是找一种“我都看得出来”的肯定吗?不就是弄不明白照片本身到底怎么样吗?

技巧只是拍摄过程的事儿,不是照片这个拍摄结果的好坏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