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挺让您为难的，”牧师细声细气地实话相告。“今天是让您难为情了。不过这是主赐福的时候。有一子赐给了我们 。所以啊，咱们高兴庆祝吧。如果有什么罪恶介入了我们中间，让我们在主面前净化我们的心灵吧。”

他继续说着，那年轻的母亲抱起抽泣的婴儿，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头发中。她受了伤害，脸上隐隐露出几许愤怒来。不过她的手依然姿态优美地抓着孩子。人们闹这种情绪全是因为她，她又为此气得什么似的。

伯莎小姐站起来进了小厨房，回来时端了一瓷碗水，把水碗放在茶具中间。

“好了，我们准备好了，”老头儿说。牧师开始诵读仪式致词。伯莎是教母，两个男人是教父。老头儿低着头坐着。这场景挺有意思的。最后，伯莎小姐抱起孩子将他交到牧师怀里。这个丑陋的高个子男人脸上露出虚假的爱意来。他从来没有卷入生活中，女人们对他来说都不是活生生的人，不过是《圣经》上读来的什么东西而已。当他问这孩子该叫什么时，那老头儿猛地抬起头来说：“约瑟夫?威廉，随我，”说完话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了。

“约瑟夫?威廉，我来给你施洗……”那个牧师奇怪的唱诗声音又响了起来。婴儿则十分平静。

“咱们祈祷吧！”大家都松了口气。他们跪在各自的椅子旁，只有那年轻的母亲没有跪下，她弓着身子伏在婴儿身上，借此掩饰自己。牧师开始犹犹豫豫地念他的祈祷词。

此时此刻，人们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顺小路过来，在窗下止住了。年轻的母亲抬眼看看，看见她兄弟一脸的煤黑，正在窗外龇着牙乐呢。他红红的嘴唇嘲讽地撇着，一脸的煤黑，金黄的头发倒是挺光亮的。他跟姐姐的目光相遇了，禁不住笑了。随之他的黑脸就消失了。他直接去了厨房。女人抱着孩子坐着，一肚子的气。她恨这个祈祷中的牧师和眼前这情绪化的一切，也恨透了自己的弟弟。她现在是又气又无能为力，只好坐着洗耳恭听了。

突然她父亲开始祈祷。他那熟悉的高声轰鸣着，震耳欲聋，让她都变得麻木了。人们都说他的脑子开始不行了。她相信这是真的，因此总是躲着他。

“我们请您，主， ”老人叫着，“来照看这个孩子。他没有父亲。那又怎么样？在您面前肉体凡胎的父亲又算什么？这孩子，他是您的孩子，是您的。主啊，除了您，还有谁是父亲呢？主啊，当一个男人说他是父亲时，打一开始他就说错了。因为，您是父亲，主。主啊，请您打掉我们的自以为是，不要以为孩子是我们的。主啊，您才是这孩子的父亲，这孩子没有父亲。哦，上帝，您会抚育他长大成人。我就站在您和我的孩子之间。我跟他们自有相处的办法，主。我站在您和他们之间，我让他们跟您分开了，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他们长歪了，那都是我的过错。主啊，除了您，还有谁是他们的父亲呢？可我却站到了你们之间，因为我，他们成了石头下的植物。主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或许会是阳光下的树木呢。让我担这个罪吧，主，是我跟他们搞了个恶作剧。如果他们从来不知道有父亲这么一说儿，也许会好得多呢。没有哪个男人是父亲，主，只有您才是。他们永远也不会超过您，可是我妨碍了他们。把他们举起来，消除我为他们做的一切。让这个孩子成为一棵水边的柳树吧，没有父亲，只有您，哦，上帝。唉，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一直是这样，没有父亲，只有您。我一直像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块石头，他们挺立了起来就恶毒地咒骂我。让我走，请您把他们举起来吧，主啊……”

那牧师不明白一个父亲的感情如何，跪在那里听得犯晕，他根本不懂为人父的特殊语言。也只有罗博特姆小姐能感触到，有所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