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最后，又回到现实中来。王缉光老人又点了一支烟，说道：“现在社会分配不公严重存在。主要反映在哪里？国家公务员与教育工作者比其他企事业单位的退休人员，退休金相差3至5倍。我42年工龄，退休金只有380块钱。我极端不满意。企业退休的干部大部分参加过民主革命，比我们工龄短得多的退休人员，每月一千多。江总书记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对其他，我没得意见。”

我只是听着记着，却也无奈。从茶馆出来走上定慧寺，破败的庙宇现已住着许多人家，石阶两侧分布着古屋寺院，从前是和尚在里面念经，现在晾着小孩的衣服，绳子上还挂着香肠、腊肉。理发师夹着黑皮包在院子里吆喝；卖糖的敲着铁片，挑着竹筐。今天山坡上停水，许多人提着水桶排着长队，等在山下的一个水龙头前面接水。山顶也住着几户人家，门前一片香蕉林，大片大片的绿叶像是野生的，看来离开了寺庙钟声，植物也会变样呢。而“定慧鸣钟响万里”就是指这个定慧寺。今晚的钟声，已散落寻常百姓家。

一清早就来到桥头茶馆，等我的老朋友们。虽然昨天刚认识，但只要进了这茶馆，就都成了长寿老人。今天又认识几位老师，说起长寿“八大景”：

定慧鸣钟响万里，桃园三洞出仙家。

菩提山前灯一盏，吉祥飞来一菩萨。

西岩瀑布千条线，白观黑夜冒烟霞。

龙舌舔水月夜下，凤凰展翅落平沙。

这八句分别指定慧寺、桃花溪、菩提山、白观、西岩观、石佛寺、龙石梁和长寿全景。长寿又叫凤城，退休职工张长洪老师说，因为长寿的整体形状像一只凤凰：东街、西街是凤凰的双翅；三道拐是凤凰的身体；凤头在龙石岩；凤顶街是凤凰的尾巴。可想而知，从自然界形成这些景观，到它们一一被人感知、发现，再写成这样的诗句需要多少年，可这一切已经被毁，并将在不远的将来被彻底毁灭。

张老师戴着一顶鸭舌帽，穿一件米色大衣，说话直来直去。他还告诉我，长寿有东南西北四大门，东门在县医院，南门在三道拐，西门在西岩观，北门现在是长寿监狱。原先四道城门把长寿围住。城门一关，强盗也进不去。

正说着，来了一位退休小学教师熊正明，熊老师高高胖胖的，样子十分敦厚。他一来，大家都说“问他好了，他知道的最多”。果然，熊老师笑眯眯地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打开话匣子，从长寿“八大景”，讲到长寿地名的由来，又说起民间野史：

乾隆下江南，名为访县，实则寻母。有一天，他带着随从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区，肚子饿了，就来到一户住茅屋的人家，问主人家里有什么吃的。主人说：“有，只是不多了。那么，我们吃什么，你们也一起吃吧。”乾隆说可以可以，就和随从一行三人上桌吃了，三人都吃饱了。临走前又问主人，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宫廷里却没有。主人说：“这叫金豆圆子汤。”回到皇宫，乾隆就一直想着这个“金豆圆子汤”，打发宫廷厨师去做，厨师用尽山珍海味，人参燕窝，可端到皇帝面前，皇帝一尝，就摇手说：“不是不是，这不是金豆圆子汤。”厨师做不成，就叫当时的随从又来到这户人家，请主人到宫里去。农夫就把做“金豆圆子汤”的原料随身携带，来到皇宫。皇帝下榻，接见农夫。农夫问：“皇上不是要吃金豆圆子汤吗？”皇上回答：“正是正是。”不一会儿，金豆圆子汤就做好了，皇帝一尝就说：“这才是我真正的厨师，这才是我要的金豆圆子汤。”——原来，农夫做的，就是红苕、豆浆、苞谷羹！

熊老师说得不紧不慢，有声有色。我问是不是真有这种红苕、豆浆、苞谷羹。

“当然有，” 旁边一位老人说，“解放以后，我们就一直吃这三样，直到80年代。”

“现在还不是吃这个。”另一位老人说。

熊老师又说：“当年乾隆皇帝来贫困山区，听到当地农民唱着这样的山歌：

山高水低石垰垰，红苕洋芋苞谷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