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故事用四川话讲才好，由老陈讲更好。老陈又说：“从前我们家有很多古书，都失传了，其中有一本《四游记》，我从前看过，现在还记得。《东游记》说的是‘八仙过海’；《南游记》说的是‘华光救母’；《西游记》就是‘唐僧取经’；《北游记》你知道吗？”

“传说刘天师家的花园里种了一棵梨树，八个如来到处游览，没有家园，每天晚上就在这梨树上休息，梨树就长得兴旺。那一天，玉皇大帝在灵霄坐朝的时候，突然见到万道霞光直冲云霄。玉帝就降旨查问：哪里来的霞光？我的天庭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这万道霞光。于是命令太白金星寻找四方。太白金星驾起云头，往凡间一看，在河南汴京府找到了，是刘天师家的花园辐射上来的。下去一观察，是那棵梨树发出的光芒。太白金星通报玉帝，玉帝又去万宝库里查找，还是没有这种光芒。于是玉帝让太白金星掌管他的半边身，他自己的另半边下凡来。这时正值八月十五，刘天师与夫人在花园赏月，忽见天光万丈，鼓乐喧天，好不热闹！等走到近前，见玉帝驾到，刘天师赶紧摆开香案迎接。恰巧此时夫人十月临盆，回到卧房。娃娃一出生，太白金星便化妆成王禅老祖前来贺喜，并收小孩为徒。这个娃儿天生多病，天天要大人抱起耍。师傅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刘长寿。长到7岁，刘长寿天天提着水壶去浇梨树。八个如来一看，玉帝来浇水，就不在这儿住了，树就渐渐成了枯木。刘长寿也消瘦了，不大爱吃饭，却跑到山里修炼，后来慢慢死了。

“师傅又渡他起来修炼，炼到一定程度就下了山，走到半路上，碰见一个挑水的农妇，桶是漏的。他就问：大嫂，你这水挑回家就没什么了。农妇回答说：余水自流。他一听，又回山上修炼，并拿宝剑把自己肚皮剖了，把心、肺都压到青石板底下。又炼了好多年，再下山，遇到一个壮士，拿着一根铁棒在石头上磨，问他磨什么，他说他奶奶要一根绣花针。又问这得磨到什么时候？回答：功到自然成。他又回山，又开始修炼。第三次下山时，一直走到北极，当了北极大帝。后来听说在镇巫山出了妖魔，经常下山吃人，他便前去。两个妖魔一见他立刻下跪——原来是他的心、肺都成了精，他把两个都收复了，他们后来就成了龟蛇二将。这就是北极大帝的来历。”

讲到天黑，老陈意犹未尽。我们约好明天上午来茶馆再叙。晚上来到杨柳街，这里已改成杨柳巷。窄巷弯弯曲曲，依山而上；红灯笼挂在旧屋檐下，照亮春联、古画和串串香肠。我和一群“棒棒”坐在小吃店里互相问候，谈生意，骂贪官，再喝二两酒。门外杨柳依依，晚风如歌，仿佛那位母亲又背着大的，牵着小的，从门前经过。

“1982年8月8日下午，法院的让我考虑一下后果。我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李院长说：‘你倒想得干脆，你死得干净，但是你的妻室、儿女怎么办？’我笑着回答：‘堂客改个嫁，娃儿改个姓。’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老婆还年轻，将来嫁个好丈夫一定会为她的前夫报仇；儿女长大也会问：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要我把房子交给你们，你们就用飞机、大炮来炸就是了。’在这之后的第二天，就发生了‘血战涪州城’。我从前看过三国，这叫背水一战，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