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史官情结 2

迎向诗意的逆光 作者:赵月斌


这匹跛脚马的形象不是江非的自画像吗?世界—祖国—乡村—我——“一袋发霉的麦子”,在这种顾影自怜的比照中,江非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名胸怀天下、忍辱负重的承乏者,他要借自己的诗歌去以小见大,四两拨千斤。在另一首短诗《黄昏曲》中,江非以同样的方式表达了内心的忧患,在暮色中,“我和我的牛车”缓慢、艰难地离开“这个国度”,但是当他回头望去,仍是“村庄一片,粮食一片”,大地像“一只巨大的碗”。这个国度在哪儿?是村庄,是大地,是永远摆脱不了的乡愁。身在故乡,却染乡愁,诗人的业数即在于此。江非巨大的焦虑即来自于他对故乡的重新打量。他当然不满足于把平墩湖写得越来越小,而是要把它写得越来越大,使其不但能承载“一袋发霉的麦子”,更能承载“一些人类的历史”和“这个伟大的时代”。

留意一下江非的作为某大学驻校诗人发表的《致辞》,最显眼的就是那些“统战语汇”,在这篇包括标点符号在内不到两千字的文章中,我们不但看到了战友(两次)、代表(两次)、伟大(三次)、组织、体制、挺身而出、战天斗地、与国际接轨、世界、人类,更看到了中国(四次)、历史(九次,连同“诗歌史、文学史、史书”共十二次)、时代(九次)、人民(七次,连同“民族”共十次),这些频频出现的“巨词”让我们看到了江非按纳不住的、急于“入围”的满腔激情,同时也看到他急于把平墩湖写入“皮书”、正史的史官心态。江非说,“在这场大雨里,我多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蚂蚁”(《梅花阿姨》),江非说,“走在黄昏里,他尽量地缩小自己”,但是江非把自己变小的时候,却在瞻望那个庞然大物的“大”。所以,为了给平墩湖的俗世经验配上庙堂意识,江非常常不失时机地把一些“巨词”镶嵌到他的诗歌中:

“那些历史里的盗墓者”、“引用人类的历史”、“菜叶子像历史一样发出刺鼻的臭气”、“火车/开回历史的始发地”、“被历史忽略的沟坎和栅栏”;

“在那个时代疯狂地跑动”、“这个时代里突然爆出的一场大快乐”、“那个时代的摄影师”、“和这个伟大的时代一样”;

“祖国让一条乡区公路和秋天通过了平墩湖”、“昨天晚上/我歌颂了祖国”、“这一群孩子,住在了祖国大地的一角”、“站起来,眺望祖国和大海”、“我们为自己的祖国还有粮食吃庆祝一下吧”、“在祖国的上空/跳伞”、“祖国的边陲/公路的尽头”;

“尘埃属于人民”、“宽阔的人民广场”、“我们把手里的麦子分给那儿的人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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