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武却没有勇气造访，寺内的身边聚集着不少与他同一个时代的军官，小武觉得他们与自己之间悬殊太大了。

不过小武的这种想法有牵强附会之嫌。因为小武已经退役了，不可能晋级了，可是寺内他们是现役军人，晋级是情理之中的事。静态的东西和动态的东西原本是不能放在一个平台上进行比较的。应该把军衔的级别忘在脑后，作为都是为国效忠的勇士相处就可以了。不论小武现在怎么样，寺内他们并没有歧视或冷落他，更何况寺内是一个没有恶意的人。可是小武脑子却转不过弯来。

“以前他不如我的。”小武心里很自负，从下士到尉官时代自己比寺内出色得多。兵术上也好学业上也罢，寺内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心想绝对不能输给这个男人，从表面上来看他们是好友，可是在心底小武并不把寺内放在眼里。这种妄自尊大的心理驱使着他不能作为偕行社的一个办事员恬不知耻地去找他。

“总之，有了胳膊就成。有没有胳膊的代用品？”以前他在社里不经意地读过一本西洋书，他在苦思冥想之余，从书中找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16世纪的德国骑士盖茨在战场上失去了手臂，可是他自己动手制作了一只假手，用它拿起长枪重新奔赴战场立下了卓越功勋。

“去找佐藤大夫，或许他会帮我出个主意的。”这个念头一闪现，他就坐立不安了。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佐藤进回到了东京的顺天堂医院。

第二天下午，小武请假去汤岛的顺天堂医院拜访了佐藤进。

“我叫小武敬介，在大阪临时医院佐藤大夫给我做的上臂截肢手术。”

他向前台报上自己的姓名，佐藤进当然记得他。小武颇感诧异，佐藤在陆军医院每天要接触几百号病人，居然还记得自己。

“你是和寺内大尉在一起的吧？”佐藤院长似乎是通过寺内回想起来的。

“他来您这儿吗？”

“你和寺内君打那以后没有见过面吗？”

“是的。”小武撒了个谎。

“他装上个手臂支架出院了，听说他前一阵当上少佐了。”

“那么他的伤口……”

“恢复得很好，有一阵子还以为不行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啊？”

“两年前，明治十四年的年初，也就是听说他当上军官学校学生司令的前后。”

小武对寺内心中燃起一股莫名之火。

“打那以后都两年了。伤口没有绽开的迹象。”

“这么说，已经……”

“没问题了，觉得他没问题了才准许他去法国的。”

“他要去法国？”

“你不知道吗？他被提拔为闲院宫载亲王留学巴黎的副官，应该是下个月出发。”

小武哑口无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摊上了？”武现在还在勤学苦读，偕行社里的所有的图书他几乎都读了个遍。他自信学问上也好，见识上也好，没有人可以与自己匹敌。他通过自学可以读懂洋书，难以想象寺内比自己更能读懂洋书，更何况他不可能会说一口流利的法文，居然陪伴皇族出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