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误读,白天难懂夜的黑(3)

孤独百年:张学良的思想人生 作者:王海晨


1.误读之举隅

“人像一块矿石,它在你手里暗淡无光,你只有从一定的角度才能看见它那深沉美丽的光芒。”(注:爱默生:《论文集·论经验》第2辑。)张学良则如同矿石中的一块顶级钻石,站在不同的角度、在不同光线下,人们所看到的完全不同,越有不同,人们越要看。因此,他被新闻记者、文学家、旧部、崇拜者、愤恨者、“淘金者”、“好事者”,追逐了整整一个世纪,他的每一件事,接触过他的每一个人,哪怕是惊鸿一瞥,也成了“各国新闻的‘花边’”,“有关张氏夫妇的著作汗牛充栋”,“各书中虽免不了瞎子摸象、人言言殊”(注:唐德刚:《论张学良将军的赤子之心》。)。

面对汗牛充栋的史书,张学良曾发出这样的感叹:“我觉着历史上的记载疑案重重,就如我这个人还活着的,……我所听见外间记载、传闻我的事情,常使我大笑不止”。

他何以笑?从他口述历史中可以发现,他一笑编者乱编: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他(编者)说的。二笑“大家”乱评:我做的,没有他写得那么好,也不像他说得那么坏。三笑撰者胡猜:他又不是我,他怎么还能写我心里怎么想?四笑“大人物”有意隐瞒:他知道怎么回事,这是他故意不说。五笑自己受环境所迫说了假话:我是没办法,只能那么说。他更多的时候是生气,甚至以“放屁”嗤之以鼻。张学良在他的口述历史中说了85次“胡说八道”、“胡说”、“瞎说八道”,至于“不是这么回事”、“不对”之“评语”就更多了。

那么,张学良的口述历史究竟否定了以往哪些观点?纠正了哪些“胡说八道”?澄清了哪些“根本不是那回事”的事?揭开了哪些长期困扰史学界的谜团?一句话,纠正了哪些误读?

误读之一:出生地

1992年6月9日,张之丙女士为他选读大陆出版的一本书,当读到“您生于辽宁省台安县鄂家村张家堡屯”时,张学良说:“瞎说八道。”“我降生的地名叫八角台,我是在马车上生的。”

关于出生地,属于一个人最基本的信息,有关张学良的论著却对此至少有十几种说法。比较有影响的有四种:(1)辽宁省台安县鄂家村张家堡屯。(2)辽宁省广宁县桑林子镇詹家窝堡屯(今属台安县)。(3)奉天省八角台(今辽宁台安县城)西北20公里处的张家窝堡。(4)辽宁省海城县人。出生在大车上,养育于广宁县桑树林子镇詹家窝棚(今台安县九间乡鄂家村张家窝棚屯)。

上述四说实际上主要是两说,一是以今天的地名为准,一是以当时出生时的地名为依据。将历史人物出生地写成今天的地名不可取,因为行政区划、地名是变动的。如写孔子的出生地,历朝历代若均以著史者所处时代为准,那就会乱得一塌糊涂。所以张学良才指斥“瞎说八道”。若以张学良出生时为准,辽宁省、奉天省、台安县,以及下面的镇、乡、村都不准确。辽宁省之名始于1929年,奉天省设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台安县建制始于1913年,包括镇、乡、村也都是张学良出生后的建制。《盛京通志》记载,顺治十四年(1657年)“置奉天府。”康熙三年(1664年)置锦州府,辖广宁县,锦州府隶于奉天府。《广宁县志》载:“康熙四年,改广宁为县。”“民国二年(1913年)全国统一县名,因与湖南广宁县重名”而停止使用。1901年八角台、詹家窝棚都属于广宁县。因此,依张学良本人的说法他的出生地应为“奉天府广宁县八角台”,若按传统习惯写作“奉天府广宁县詹家窝棚”更为科学。八角台是他出生时的地名不假,但中国人写出生地多以居住地为准。如现在的婴儿都在医院出生,写出生地却没有人写某某医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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