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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读,白天难懂夜的黑(2)

孤独百年:张学良的思想人生 作者:王海晨


无疑,鲁迅说的是对的,任何人都生存在一定的条件之下,自由是在一定条件下的自由,在这个意义上,“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另外,正因为任何人都在社会给予的条件下生活着,如果谁能突破社会给予的条件,说话、做事“不属于任何一面”,他不是怪人,就是滑人。张学良在晚年口述历史时,地点是在台湾,窗外是国民党的特务,大门外是国民党的宪兵,但他在屋内对着录音机,大谈国民党打不过共产党是因为失去了民心,之所以国民党跑到台湾来,是因为老百姓被逼到共产党那边去了,大陆老百姓不要国民党了;在谈到“九一八”事变时,他说不抵抗命令是他下的,与蒋介石无关,大陆人说蒋介石给他下了不抵抗命令,这是共产党为他解过。很显然,按照鲁迅的标准,张学良“不属于任何一面”,当属“怪人”之列。

张学良是个“怪人”,他的“心”离“圣”人不远,因为他“贱己”、“轻功”、“渺名”。

常人之心离“圣人”较远,难懂“圣心”,所以,“怪人”容易被误读。

如何读懂“怪人”心?

接近“怪人”,对“怪人”进行“心灵考古”,到“怪人”心中去找何以“怪”。

张学良是20世纪中国历史上的一颗“流星”,他在滑过20世纪政治星空的8年瞬间里,数次改变中国的发展方向,此后便是半个多世纪的沉寂。当他再次出现时,已是垂垂暮年,但他奋力用人生最后的一点能量释放成一部100多万字的口述历史。他以惊人的记忆力把滑过星空时的瞬间、沉寂后的长段空白,包括一些只有他才知道的历史细节、亲身感受讲得活灵活现、真真切切。任何一个人,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还能从容地把自己的人生追忆成百余万字的“口述”,都堪称一种奇迹,何况他不是普通的老人。他是专以创造奇迹著称,“数以言事动朝廷”,“不属于任何一面”的“怪人”;“怪人”的口述记录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喜怒哀乐,也是整个20世纪中国跳动的脉搏。

历史由两部分人完成:创造历史的和书写历史的。杰出的历史作品主要由两种材料构成:“死”的真实和“活”的语言。在这个意义上说,张学良口述历史是一部杰出的历史作品,他用鲜活而极具个性化的语言复活了“死”的真实,而且是创造历史的人参与书写历史的典范。严格说来,张学良口述历史是史料,而且是尚待整理的史料,用什么方法来整理?傅斯年曾说:“假如有人问我们整理史料的方法,我们要回答说:第一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二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三还是比较不同的史料。”傅先生将史料分为两种,将“未经中间人手修改或省略或转写的”称为直接史料,将“已经中间人手修改或省略或转写的”称为间接史料。笔者根据傅先生的定义,以“直接史料”张学良口述历史为底本,与其他记载作一比较,为行文方便,把有违张学良本意的解读称之为“误读”,并对“误读”的原因和怎样“正读”略陈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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