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字架的阴影下 5

可可·香奈儿的传奇一生 作者:皮卡蒂


但嘉柏丽尔坚持说她不是个孤儿,也不像那些孤儿那样需要同情。为了她的初领圣体,她的父亲从美国寄来一条白裙子。她告诉德雷,上面全是褶边和蕾丝,此外还有层层叠叠的薄纱衬里和长长的面纱,两串念珠,一串珍珠,还有一双丝袜。嘉柏丽尔小时候很喜欢这套衣服,但在晚年时却断言那肯定是由她父亲的女伴、一个品位低俗的妓女给挑选的。而她跟保罗·莫杭所说的又是不同的版本:“在我父亲去美国之后不久,他给我买了一套首次圣餐穿的礼服,还有一顶玫瑰花冠。为了要惩罚我的得意,我阿姨对我说:‘你不要戴玫瑰花冠了,你能戴一个软帽。’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痛苦更胜其他所有事,诸如向神父承认我偷了两颗樱桃这样丢脸的事情!不许戴花冠!”

然而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是对马塞尔·黑德里希说的),既没提到美国寄来的白裙子,也没有她的父亲。相反,这次是阿姨们想要她像一个农家女孩一样,在初领圣餐时戴一顶便帽,但嘉柏丽尔坚持想要不一样的东西,而最后她如愿以偿,戴上了一顶饰有人造玫瑰花的白色纸荆冠。

可是这样的胜利为数不多。就像她向黑德里希所描述的,她更多的时候是被阿姨们打压。她讲的那些细枝末节,可能会让你觉得是在听一个早年做裁缝和制帽商的女人说话。跟修道院里那些穿统一黑色院童服的孤女们不同,她声称她有过一套小小的定制黑色驼羊毛套装;她的阿姨们每年春天都会给她一套新的。“我本想要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或者是天蓝色的,”她满怀向往地说,“我成天都在忧伤,那些农家女孩穿蓝色和粉色的时候,我很羡慕她们。”在夏天,阿姨们给她“一顶难看的草帽”,那些细节她依然挥之不去。“帽檐上有一小片丝绒和一朵玫瑰。”在冬天,她被规定戴一顶钟形帽。“非常硬,上面有根什么羽毛。我被告知说那是一根鹰的羽毛,但我知道那是火鸡的,用糨糊糊得硬邦邦。后面还有一根细橡皮筋可以绕到头发下面,风大时用来固定帽子。我觉得这东西太难看了。”

终于,在 15岁时,嘉柏丽尔获准可以不听阿姨们说三道四自己定做一条连衣裙了。而她选择了一款“紧身的紫色呢绒裙”,但她的身体还像一个小孩,“紧身也没什么线条。裁缝在底部加了一点塔夫绸的荷叶边装饰。内里是帕尔马紫罗兰色!”“一本小说”启发了她荷叶边裙子的想法 —而在嘉柏丽尔叙说的那个缺少关爱、终日迷失在虚构小说中的少女的故事里,或许这已是她所能承认的最接近真相的一件事情。“我觉得帕尔马紫罗兰很令人陶醉,我的女主人公帽子上就有。裁缝手头没有那个了,于是她在我的帽子上弄了一小枝紫藤。”但当那个等候已久的早晨来临,嘉柏丽尔终于可以第一次穿这件衣服星期日去做弥撒时,她的阿姨却叫她把它脱了,然后她们把它和那顶有紫藤装饰的帽子一起送回到裁缝那里去。

从爱情小说的书页里获得灵感的嘉柏丽尔,到底有没有看见过自己穿那件紫罗兰色衣服时的样子?她阿姨的房子里没有镜子,她没有地方可以照照自己的模样;哪里都不能看见她自己。如果自那以后,她就一直编故事的话,你也应该能理解为什么;因为嘉柏丽尔要从这些零碎的线索中,塑造出自己的形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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