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远远围墙(8)

翡冷翠 作者:郑乔尹


男子压着嗓子一笑,冷冷地嘲讽她,“你看,没人能帮你。”说着,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上前揽住柳碧瑶的腰。

雨水荡漾着,所有的感官因恐惧而迷离时,只有触觉是真实的,前所未有的反感冲击着她,不可置信的惊慌闯入身体,连呼出的气息都在颤抖。柳碧瑶无法抵挡他的力气,仍是拼了最后的一点儿侥幸,她的手猛然划过他的脸。

三条血痕霍然印在他的脸上,凝了小血珠,一点点的温热带着尖锐的痛。

柳碧瑶忘了激烈的行为容易引发暴力,男子到底被惹怒了,反手狠狠掴过柳碧瑶的脸颊。

乌云翻腾的天际,有轻雷隐隐响过。落空了雨水的秋云拖着轻快的步伐走了,霞光仿佛是剪碎的红绡,点点在江面铺开,这天地间渐渐地就有了一种出奇的妖冶。一只离群的鸟像是受到了惊吓,扇着翅膀往云里躲。

这城市迷蒙如一场被烟水充盈的梦。

风吹动小酒馆的长灯笼,雨水从瓦隙间落下,打在阶前的青石上。小池里的竹管接满了雨水,乍听下,只有枯败的荷叶递送着淅淅雨声。门口划过门推开时的声响,一个东洋老女人跪着接待上门的宾客。

门很快被推上。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暧昧的卧室,一盏香炉半明半灭,整个房间氤氲着香味。男子把柳碧瑶放在床上。他宽衣解带,披上宽松的闲衣,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佛珠,不急不缓地念起佛号来。

房间的一角,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一袭青色僧衣。

一串经号念毕,男子起了身。他的眸子像鹰,紧紧抓住眼前昏迷中的姑娘,唇边扬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他探入柳碧瑶的衣襟,极轻极缓地摩挲着,白瓷般细腻的肌肤裸露出来,带着寒凉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肌肤上,迷惘闪现在他扑朔着野性的瞳人中。

男子低低地叹道:“年轻的皮肤……”

昨晚的雨水消去了马路上浮扬的尘埃,报童们叫喊生意,敏捷的身影追随着早起的行人。电车驶过,一天的生活又拉开了序幕。

苏州河岸,整条河的水波轻缓荡漾,如昨日的浓醉未消,河水的走势更像是风的伎俩,吹动水浪沉默地汇入黄浦江内。岸边站着一个人,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干了她的泪痕,哀绝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年轻的面容上,仿佛只需一个轻微的动作,河水就能轻易地吞没她瘦弱的身躯。

岸边站着一圈看热闹的人,谁也没想过主动拉她一把,只顾交头接耳窃窃猜测背后的故事。终于,一个老妇人忍不住,拨开人群,喊了声,“姑娘!”

柳碧瑶一颤,她的泪又滑落下来。她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跳?受了这般侮辱,死了便是一了百了,难道心里还有挂念不成?陌生人的关怀更是让她心痛如绞,若她就此消逝在滔滔河水里,日后能想起她的,还有谁呢……

老妇人颠着小脚,皱纹横生的脸上写满悲怆,她死死拉住柳碧瑶的胳膊,声泪俱下,“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这日子是苦,可大家还得过下去不是?你走了,做父母的还能活吗?别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听大娘一句话,上岸吧,往后的日子长得很!”

柳碧瑶蹲下,捂着脸,任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她的家在哪里?父母早就归西的人了!老妇人趁机拽着胳膊,拖着她上了干燥的岸边,看热闹的一帮子人中,这才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帮这一老一少攀上河堤。

“能哭了就好,有什么伤心委屈的事情哭出来就舒服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老妇人的手宽厚温暖,像冬日的暖阳,“要是没地方去,就先跟大娘回家,换套干净的衣裳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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