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在写日记。我相信这一定是我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件事。请问，您是个参谋，还是机械师？”

“不，我是飞行员，我可不做那些纸上谈兵的事儿。”那人用手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别逗了，你的年纪快赶上我的爷爷了。”伯特吃吃地笑起来。

“是真的，我不骗你。你可以去问别的人，我是个顶呱呱的飞行员，难道你看不出来？” 

让他说吧，让他做他的飞行员梦吧！伯特想，一个人如果不能做他想做的事，那么最起码也该让他梦想一下嘛！我可不能打碎这个老兵的幻觉。

“伙计，你有可口可乐吗？”那人问道。

“有。”

“那么给我来一罐，我用‘骆驼’香烟换你的，或者威士忌，我有许多不错的玩意儿，在这里都是稀罕货。”

“我有烟和酒。”

那人翻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5美元纸币，他耸耸肩，把它递给伯特。

“如果给我钱，我就不给你了。”

“可是……我没有带别的东西。”

“算我送给你的。”

“这样不好，我不能白要你的。”

但是，当伯特从帆布包拿出一罐可乐，他眼睛发着亮光，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来，一下子就把它搂进怀里。

“谢谢，谢谢！”他说，然后快速地走出去。

夜里，伯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站在柯林斯堡中学的操场上，利奥、罗格·沃尔夫和理查森站在他身边，他们正与一支球队进行比赛。四周的看台上座无虚席，珍妮也在那里。轮到他出场了，他挥着球棒，盯着对方的投手，猜测着他将投什么球。他扬起手，投了一个下旋球，这正与他的猜测相吻合。他咧嘴笑了，猛地挥起球棒，球直飞场外，本垒打！他开始跑，二垒、三垒、四垒，但他没有停步，仍继续跑，跑啊、跑啊，他像马一样飞奔着，仿佛永远也不能停下似的……这时，他感到有人在推他，睁开眼睛，看到霍华德正俯身望着他。

“快，起床了。”

“几点钟？”

“5点半。” 

他听到军号正“呜呜”地吹着，一骨碌翻下床。特克斯·希尔已提来洗脸水，给每人的脸盆里倒了一些；雷克托坐在桌前，照着一面镜子梳理那一头因为睡眠弄乱的金发。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一边系着衣扣，一边朝外面的集合地奔去。

率先抵达的队员已在跑道上排好队，他们在空出的位置依次站定，还有队员陆续赶过来，不断响着衣服和靴子摩擦出的窸窣声，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陈纳德和另外两人站在队伍前面，他朝一个叼着大烟斗、手拿笔记本的人略一颌首。那人立刻把烟斗从口中移开，放进上衣口袋中，然后翻开笔记本，开始点名。

伯特这才有时间扫视两侧，熟悉一下接下来一年里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他惊奇地发现，昨晚到他房间的那个中年人也站在队列中，他眯着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瞅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