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众说纷纭的形象(1)

叶赛宁与邓肯:激情的悲剧 作者:【俄】尤利娅·安德烈耶夫娜


他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睛略微有点浮肿,总是给人一种好像他工作了一整夜的印象。

伊万诺夫·弗谢沃洛德这样粗线条地描绘叶赛宁的形象。

可能确实是这样的。他被激情驱使着,一整夜从一个熟人家到另一个熟人家,读诗、喝酒,喝够之后于黎明时分回家,与此同时,不管如何奇怪,一直保持意识清醒。我多次亲眼看见他用工整的字迹把自己的诗歌记在桌边上,就像毫不费力地在回忆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的东西。写完一首诗,他有时会连读两三遍,似乎自己都感到惊讶。

关于叶赛宁,人们写得很多,谈论得也很多—似乎他是在醉酒中创作,似乎诗句自己从他笔下流出,不用修改、不用动手和动脑……

伊利亚·施耐德打断伊万诺夫。

这是不对的,叶赛宁从未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写过任何一首诗。

他为写诗付出了很多辛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写每行诗都花很长时间、不停地涂涂改改。这样的情况也有,但是更多的情况是,一首诗他酝酿很长时间,确切地说,他酝酿的不是诗,而是思想本身。在头脑中诗歌几乎就已经是完备的了。可能因此,后来诗句才如此轻松地落到纸上。

就这件事情,我不记得他说过的原话了,但其大意是这样的:“人们说我写诗不用修改……其实也经常修改,只是我不用笔写诗,笔只是过后进行加工而已……”

因此,这里也存在意见分歧。我觉得,各种情况都存在。遗憾的是,邓肯最终也没有完成自己的回忆录,没有能够讲出她心目中的叶赛宁。所以,我们不得不通过一些碎片、微小的回忆片段、色彩杂乱的马赛克玻璃……来建立他的形象。

关于叶赛宁和邓肯的外表,确切地说,是关于他们外形的变化、成长和气质风度的变化,马克西姆·高尔基讲得非常生动。这位大作家的回忆录对我们来讲之所以弥足珍贵,还因为他没有局限于描绘普通的日常生活,而是赋予作品以鲜明的感情色彩,对他所不能忍受的邓肯的描写尤其如此。他同时也认为,邓肯配不上叶赛宁这样的天才:“邓肯是他所不需要的一切事物的完美化身。”这对我们很重要,因为在俄罗斯,有很多人对这两个人有着相同的评价,这不能不使(主要是)叶赛宁产生压力,因为他与邓肯不同,他明白每一句话的意思,却不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叫屈。但是,我们还是来听一听马克西姆·高尔基本人是怎么说的吧:

我第一次见到叶赛宁是1914年在彼得堡,在一个地方碰见他和克柳耶夫一起。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15~17岁的小男孩。一头金色的鬈发,穿一件天蓝色的衬衫、一件紧腰细褶的长外衣和一双带金属片的靴子,特别像萨莫基什—苏多夫斯卡娅(Самокиш—судовская)那些甜腻的明信片上刻画的那些有着同样一张面孔的贵族孩子。那时是夏天,一个闷热的夜晚,我们仨先是在巴谢伊纳亚大街上散步,后来走上了谢苗诺夫桥,在桥上站了一会儿,看着桥下黑色的水面。不记得我们谈了什么,好像是战争:那时战争已经开始了。叶赛宁使我产生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自觉在庞大的彼得堡城里没有自己位置的、谦逊的、有点不知所措的少年。

如此单纯的少年都来自寂静的城市:卡卢加、奥廖尔、梁赞、辛比尔斯克、塔姆波瓦。在那里,你看见的这些男孩或是商铺里的伙计,或是细木工的助手,或是酒馆合唱班的舞者或歌手,状况最好的是不太富有的商人或尊崇“古老的虔诚”之人的孩子。

后来,当我读到他那潇洒、鲜明、极其真诚的诗歌时,真不能相信这是那个故意穿得像画上一样的男孩子写的,不能相信我曾和他一起深夜站在谢苗诺夫桥上、看他向花岗岩栏杆围绕的河里黑天鹅绒一样的水面上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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