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先走，卢院长便跟我谈他的想法。他要求我带着市场化的观念来管理医院；私立医院先天不足，不可以像国有大医院那样摆起架子等病号上门，私立医院必须主动出击招揽病人。他要求我尽快组建起一个营销团队，到外头去发送传单，去社区找那些老人聊天拉病号过来。他赞同我对医院进行规范管理，说现代管理首先是要从制度起步，然后再向文化治理迈进。我不停地点头，认可卢院长有洞见，卢院长也就越说越来劲了。他声称：德天医院的今年营业目标是一千万，明年争取两千万，再后年争取三至四千万……医院要在近几年力争跨越式连锁发展，争取五至十年时间内去买一块地皮，建一所别墅型的、超五星级宾馆服务水平的前列腺专科医院，把中国甚至国外那些富豪都请过来治病。我听得有些头皮发麻，眼下各科室到处可见三五成群聊闲天的场面，清闲得有些像街坊，医院的标凭什么去达到啊？

可是卢院长依然忽闲忽闪着眼睛，神思陷在美好未来的憧憬里。他还对我特别暗授机宜说，打一只麻雀也是一枪，打一只大野鸡也是一枪的，今后“德天疗法”一定要争取往高端病人靠近。卢院长还要我在平时闲上网的时候，多留心一下外省市有没有适合于开医院的物业招租的；去外省开分院的事情要及早谋划。他说着，神思又显得浮动缥缈起来。

卢院长再次在我面前把事业远景描绘得像吃豆腐脑一样的轻松，好像他坚信有了治疗前列腺病的这门绝技，再配合把医院管理工作做好，以后票子就会像哗哗流水一样流进来，德天医院就可以去大展宏图。我不由得也跟随他一起遐想和激动，一时间神思下不得地。——航天员在天上溜达一圈回归地球时候，估摸也就是这番样子的吧。

但理智又叫我猛然清醒一个问题：“那些富豪们，不一定个个都得前列腺病啊。”

卢院长断然否定我说，几年前就有权威调查数据，中年以上男人有近百分之八十”患有大大小小的前列腺问题，上了六十年岁以上的男人患前列腺病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尤其是那些常天坐办公的富豪和官员，又要养情妇，前列腺负担更大损失更大，所以几乎都有大大小小的问题。前列腺病是世界性难题，我们这个“德天疗法”现在已经取得明显成效了，如果在临床和理论上进一步突破，就考虑申请专利，发表论文，今后的发展前景是十分了得的。独门技术，是德天医院的核心竞争力，我们在全国其他地方建分院就可以搞管理模式与治疗模式的克隆。到那时，你蒋院长就是医疗大集团的总裁，也会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他乐观地继续放飞着事业未来的诗意豪情和梦想，也再度说得我神思摇晃，又心劲再增。

我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一脸农民土相，却心比天高的卢院长，发虚地窃想：凭我们两个角色……将来果真能干出如此惊天伟业来吗？转念脑壳里又蹦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一句口头禅，谁又敢断言我与卢院长，不能携手闯出一番惊天伟业来呢？

我突然念起医院那场官司的事，便询问卢院长，事情现在怎样了。

卢院长胸膛一挺道：“昨天我与许庭长通了电话。他们说正在找原告谈话做工作，争取二审和解了事。现在原告还有些固执的。”停了稍许接着道，“这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帮我做好管理。他们收了我的钱，能不顾及我的意图吗？能不想办法给我把这个事情摆平吗？”

我连连说，那是那是。虚看看卢院长，觉得他表露出的洒脱自信，好像已把那两个法官玩于手掌了。

近中午，卢院长接到请吃电话赴宴去了。我在食堂吃中饭。刚涮了盘子，想下楼外出散步去。忽而听到门诊部传来吵架的声音，吵得很凶。我便急急地下楼梯，一眼看到是肖部长与卢教授在吵。在肖部长的淫威面前，卢教授显得那么苍老和文弱。肖部长根本不听我的劝阻，这时老秦与黎浩地相继赶过来，我们三人就一起把肖部长架到了院长办。问明原因，原来是卢教授不该把饭又端回了门诊部吃。我对肖部长说，才多大事啊，犯得着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