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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黄土长王气(三)

深度行走 作者:陈传意


秦始皇一统天下,开创中央集权,统一文字、货币和度量衡,兴修万里长城,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就是这千古一帝,暴殄天物,自掘坟墓,自毁江山。

1977年10月,秦陵东侧发现十七座殉葬墓,找到两千多年前那桩宫廷血案的铁证。棺内尸骨凌乱,有的下肢埋入棺外黄土,头骨却在椁室。有的头骨射有箭头。有的躯体与四肢分离,葬于棺内,头颅却在室外。表明大都是被胡亥砍杀射死后肢解的王子公主宗室大臣。胡亥的残暴远胜父亲,秦始皇是千古一帝雄才大略,而他算什么,一个灭绝人性、极其凶残的历史小丑。有这样的继承人,秦始皇恐怕永难瞑目。

西安地处西北,气候干燥,冬天冻得很,夏天炎得凶,这样的地理环境,就造就嬴政的“虎狼之师”,产生辣得要命的线线子,酿出烈性“西凤酒”,孕育音韵少三声多四声的生冷硬蹶语音及衍生秦腔。陕人吃羊肉泡馍、喝西凤、吼秦腔,淳朴厚重,人格铮铮,胆气英豪。作为华夏文明发祥地,西安绝对斯文,文武兼备,怎么就出了个焚书坑儒的嬴政。考证西安东郊洪庆堡就是当年坑儒处,传说从秦至今,每逢阴雨,冤魂悲号。千古暴君,自断文脉,他的江山也就不可能长久。

如今,伫立骊山,举目四眺,苍天茫茫,帝陵周围曾有许多低矮阴湿草房、简陋作坊,与奢豪的帝陵反差强烈。可想,当年修陵七十二万劳工承受劳动量何等沉重,生活环境又何等恶劣,非正常死亡无数。谁到了骊山,谁就几乎没有生还可能。许多陶俑刻有类似“咸阳亲”文字。秦朝规定“物勒工名”,如出现质量问题,工匠将受处罚甚至杀头。透过这些冰冷文字,我们仿佛看到那遥远年代一个个普通人的悲惨命运。像“亲”一样的普通人,生命随时可能被剥夺,还能造出世界奇迹兵马俑,令人钦叹!历史,文明,原是那些普普通通芸芸众生创造的!1978年8月,秦陵西侧姚池头村农民发现许多白骨,肋骨腿骨混杂,是当年随意抛尸的地方。每当我在关中乡村听那高亢激越的秦腔,尤其是幽怨沉缓的哭声慢板,就觉愤怒之中撕不断扯不尽吼不完的悲怆,仿佛那些死于修陵的工匠阴魂不散。为防地宫泄密,胡亥谎称奖励工匠,将他们集中地宫生殉。一个不可一世的伟大王朝,如此对待他的子民,是要触犯天怒的。大秦王朝,兴亦勃焉,亡亦忽焉!

加上大修长城一百多万,务农务工者寥寥,百姓难以生存,不得不反。“中国内竭,以丧社稷。”项羽入关,火烧阿房宫、咸阳宫,大火漫天,三月而不灭,对秦陵一番掠夺后纵火焚烧。史书描写“项羽烧秦皇室,掘始皇冢,私收其财物”。每当新兴统治者代替旧朝,总喜欢用火把过去一切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劳民伤财修建更加宏大的殿宇。一种愚昧代替另一种愚昧,一个暴政代替另一个暴政,“换汤不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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