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说的：

“本来不应该轮到我来发表什么看法的。但是从一个士兵的视角来看，德国人天分中的组织能力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最起码从运输士兵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来。对于我来说，虽然听说总参谋部有出色的计划能力和强有力的组织能力，但我的印象却是无论是被运到哪里，我所经过的路线都是Z字形的。沿着直线，把一名士兵从A地运到B地，中间没有超过一天的停留，也就是说既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能源，这样有条有理、没有任何混乱的事情，相当于一场战争的革命。众所周知，任何国家的士兵都会证实这么一件事情：任何战争中，都会有糊涂账。糊涂账、巨大的伤亡、食物、资源的消耗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你根本无法计算，即便你想计算，也是有心无力。”

“对我来说，似乎存在一种对战争中的糊涂账的解释方式。它是通过对其他事物的对照而存在的。如果没有糊涂账，那么就没有责任一说。如果糊涂账=X除以责任，那么，我的解释就变得非常清楚易懂：

如果战争=糊涂账

而且糊涂账=不负责任

那么战争=不负责任。

而且这个等式我们还可以不停地转换。正是因为上级的不负责任，我们才会穿过塞尔维亚人的边界，才得知我们已经被分到第12装甲师的第18营，而且要前往巴尔干地区的某个地方接受训练。所谓的训练，就是练习一种新型坦克的使用方法，然后我们就要上前线了。”

看到我们听得如此聚精会神，波尔塔咧开嘴笑了。

“就目前的进度，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多少年，”他说，“我们的运气来了。我们会非常高兴，并且会变得出奇的富裕。为什么这么说呢？在巴尔干，生意无处不在，这里和欧洲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所有的生意都是以一种直接的方式做的：那就是大家互相坑蒙拐骗，而且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在这样的地方，士兵怎么可能不做生意呢？好好干吧，记住你们所学到的，然后好好利用起来。我将把巴尔干交给一个让我满意的、富有的、上进的年轻人。”

我们从萨格勒布到了巴尼亚卢卡，又从巴尼亚卢卡出发来到萨拉热窝；在萨拉热窝又接到命令，一路向北来到布罗德，接着又受命向东穿过匈牙利前线，到达帕克斯。第18营就这样来来回回东奔西突，向世人表演着德国军队的辉煌战绩。我们的表演，配合了前线发回的电报，也配合了电影院中新闻纪录片的宣传。在德国和中欧，这样的新闻纪录片每天都在电影院上映，中间穿插着宏伟的军乐。实际上，这些纪录片从来没有提到过18营。18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灰色营队，经历了无数次除名、改革、又除名、又改革的历史。对此我们感到深恶痛绝，但我们又没有波尔塔那么丰富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能充分地表达我们的情感。每当在收音机中听到评论员那些与事实不符的所谓“观察”，波尔塔一定会关上收音机，并大骂一声“放屁！”

我们差点把波尔塔一个人丢在了一个名叫梅丽库特的帕克斯东北部小城。火车开动前最后一刻，他终于赶到了。我们把他拉上车。几分钟之后，我们途经郊外一个不适合居住的小屋，看到了三个吉卜赛女人在窗外站着，朝我们挥手。波尔塔也向她们挥手，一边挥手一边叫道：

“再见了，姑娘们！如果你们中有人生了孩子，而且生的是个男孩，就让他随爸爸姓约瑟夫。记住千万别让他当兵；拉皮条都比干这个好得多，这一点很重要。记住我的话！”

说完，波尔塔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到了车厢的一角，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脏兮兮的纸牌，很快我们几个人玩起了21点纸牌游戏。4个小时后，火车停在了马科站。

我们被告知要停留10小时才会继续向罗马尼亚进发。我们跳下车，像解散了的羊群，跑得四处都是。和往常一样，波尔塔先是独自

外出，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他看上去心不在焉，慢慢地走到我和“老大叔”旁边，低声说道：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