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都市：景观的变化

人们能够体会到的“景观”，往往是比较而言的。唐代的长安和宋代的开封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都市景象。唐代长安是国际性都市，具有半军事化、布局严整、管理严明的风格。都城中秩序格局、尊卑地位呈现鲜明。宋代的都市景象却非常不同。就布局来看，唐代宫城位于都城最北边，北宋宫城则位于城市中间，类似于多重方城式的结构。开封、临安等都市，没有分隔整齐的坊、市，而是一种街市状态。沿街各处开店，官府、民户、商家相互混杂。这种空间景观，反映出平民化、世俗化的氛围。

不仅仅是布局不同，城市工商业的经营方式也有很大的发展。《清明上河图》描绘出形形色色的店铺。比如赵太丞家，经营的是一个生熟药店。两侧竖立的高大招牌上写着“治酒所伤真方集香丸”“太医出丸医肠胃病”，这种广告、招贴的形式在当时非常普遍。北宋济南刘家功夫针铺的一张广告招贴，现存于中国历史博物馆。这是目前已知的世界上最早的印刷商标广告实物。印制的铜版正中，有店铺标记“白兔捣药图”，并且说明“认门前白兔儿为记”。下方的广告文字则说“收买上等钢条，造功夫细针。不误宅院使用，转卖兴贩，别有加饶”等等，言简意赅，标明了店铺的商标、产品质量及经营方式。

在宋代，印刷术长足发展，并且广泛应用于图书刊刻。今天所见宋版书，不少带有广告性质的牌记，标告书铺地点，从事多种经营，而且已经具备版权意识。南宋绍熙年间（1190—1194）刻印的《东都事略》，目录页的牌记就说：“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巳申上司，不许复板。”

开封城是个海纳百川的都市，城内融汇着多种不同的文化，有很多宗教活动场所，像佛教的寺院、道教的宫观、祆教的神祠等等。据说有些犹太人北宋时来到开封，后来也建起了“一赐乐业”（以色列）教的清真寺。

这样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管理者是什么人呢？开封市博物馆现存一块《开封府题名碑》，碑上记录着当年“知开封府”的官员姓名、官衔及到罢日期。我们看到，开封知府包拯的名字，已经被爱戴他的人们摸得发亮，成为一道沟痕。

在宋代，文化的传承者与传播对象，都有身份下移的趋势；文化的传布内容、传布方式有了明显的改变。市井文化兴起，是这一时期的显著特征。北宋、南宋的都城中有很多瓦子（瓦舍）、勾栏。大众文艺就在这些临时性综合性的娱乐场所中蓬勃发展起来。中国的民间文化，群众喜闻乐见的戏剧、曲艺表演等，从此开辟出新的阶段。宋代绘画、雕塑中展现的形象，有大量平民人物、世俗题材。凡此种种，都反映出宋代文化倾向不同于前代的特征。

究竟应该如何认识宋代这一历史时期？让我们简单概括一下：应该说，宋代处于中国历史上重要的转型期，它面临着来自内部与周边的诸多新问题、新挑战，并不是古代史上国势最强劲的时期；宋代经历着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的演变过程，它在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方面的突出成就，在制度方面的独到建树，它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贡献与牵动，使其无愧为历史上文明昌盛的辉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