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西北边以前有个杂货铺，生意好得很。到了晚上，掌柜的留个伙计睡在杂货铺，有人敲门，伙计就起来卖东西。

有天夜里，有人敲门，伙计点灯开门，进来一个女人，她要买半斤点心。过了秤，交了钱，女人走了。

第二天早上，伙计一看，女人给他的钱是一张烧纸。伙计想，可能自己睡糊涂了。

当天夜里，女人又来了，还是要买半斤点心。这回伙计把钱放在灯下看了几遍，是钱。女人抱着点心走了。

天亮以后，伙计一看，还是一张烧纸。

他害怕了，把事情跟掌柜的说了一遍。伙计说：“东家，我不干了，我害怕，你还是另找人吧。”

这个伙计在杂货铺干了四年，掌柜的舍不得放他走。掌柜的说：“咱屯子不是有个王大胆吗？我让他来跟你做伴。”

天黑以后，王大胆来了。他三十来岁，胆大出名，大伙把他大号忘了，都叫他王大胆。

伙计跟他说了事情经过，王大胆说：“你不用怕。今天晚上她要是再来，你就管卖货，剩下的事我办，你放心吧。”

王大胆四下走了走，看了看，在针线堆里挑出一根针，拿出一团线，找个旮旯去睡了。

半夜，有人敲门，还是那个女人，还是要半斤点心。

伙计过秤，收钱。

王大胆凑过来，问女人：“你买东西，咋不白天来呀？为啥半夜来？”

女人说：“俺家孩子半夜饿了，哭。”

王大胆说：“黑灯瞎火的，你得多加小心，别摔着。”

女人点头，扭身走了。

天亮以后看，那钱还是一张烧纸。

伙计问：“这可咋办？咱跟东家咋交代啊？”

王大胆拿出线说：“你跟我出去一趟，就好交代了。”

夜里，跟女人说话的时候，他把那根针别在女人衣角，线让女人带出去了。

两个人捋着那根线往外找，出了屯子，到了一处新坟。他俩在坟前站了会儿，听见坟里面好像有孩子哭。

两个人回到杂货铺，跟掌柜的说了。

掌柜的说：“咱先打听打听，看看那是谁家的坟子。”

一打听，那是赵家儿媳妇的坟，几天前，这媳妇大出血，孩子没生下来，她也死了。

杂货铺掌柜找到赵家，把事情说了，老赵家很多人去了坟地。他们也听见，坟里面好像有孩子哭声。

赵家公公说：“挖坟看看吧。”

赵家婆婆说：“我回家拿个小被来，要是孙子在里面，咱好抱回去。”

坟子挖开，棺材打开，里面真有个光屁股孩，哭都没大劲了。奶奶赶紧用小被包上，抱回家养着。

伙计和王大胆都见过棺材里的女人，夜里买点心的就是她，衣裳是一样的衣裳，衣角上别着带线的针。她买的点心，也在棺材里。

抱回去的孩子，让奶奶拉扯大了，越长越高，长得膀大腰圆，就是从小不敢见光，见一回光大病一回。天黑以后，他愿意干活，编筐编篓又快又好。

他爸娶的后妈，给他生了三个弟弟。弟弟们长大了，都说上媳妇，就他没说上媳妇。

弟弟的孩子都管他叫鬼大爷，替奶奶照顾他，鬼大爷活到五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