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有感

唐文宗时，宦官仇士良专权。大和九年（835），宰相李训、凤翔节度使郑注等，密谋内外协力，铲除宦官集团。他们在左金吾厅事先暗藏武士，假称厅后石榴树上夜降甘露，以诱使仇士良等去验看，拟趁机执杀仇等。不料事机不密，被宦官察觉，仇回宫劫持文宗，并派禁军捕杀李训诸人，同时株连许多无辜的士民，自此朝政大权完全落到宦官手里。这就是历史上的“甘露之变”。次年，昭义军节度使刘从谏几次上表斥责宦官专权滥杀，扬言要进兵捍卫王室，这才使宦官们的气焰有所收敛。李商隐在事变当年曾写了《有感》二首，此诗再写其事，所以题为“重有感”。诗中对刘从谏上表之事予以肯定，并主张各地的武装力量进兵京城，清除宦官，恢复皇帝的自由，体现了作者关注国家命运的精神和强烈的正义感。本篇议论深刻，爱憎分明，用典工切，造语精严。尤其注意虚词的使用，使文势变化跌宕。

玉帐牙旗得上游[1]，安危须共主君忧[2]。

窦融表已来关右[3]，陶侃军宜次石头[4]。

岂有蛟龙愁失水[5]，更无鹰隼与高秋[6]！

昼号夜哭兼幽显[7]，早晚星关雪涕收[8]？

【翻译】

将军的玉帐牙旗正处有利地位，

国家危难的时刻应与皇帝分忧。

虽然已像窦融从关右奏上战表，

还应效法陶侃率大军进驻石头。

哪有蛟龙为失水而愁的道理，

偏无鹰隼在高爽的秋空遨游！

京城里日夜号哭不分阴间人世，

宫门内何时能抹干眼泪恢复自由？

注释

[1] 玉帐牙旗：指出征时主帅的营帐大旗。得上游：比喻占据有利地势。

[2] 安危：偏义复词，指危难。主君：指文宗。这两句是说刘从谏掌握一方军队，占据有利地势，理应捍卫朝廷。

[3] 窦融：东汉初扶风人。他任凉州（今甘肃、宁夏一带）牧时，知光武帝刘秀将讨伐军阀隗嚣，就主动上表请问出兵日期，准备效力。诗中喻指刘从谏。关右：函谷关以西地区。指窦融驻地。

[4] 陶侃：东晋庐江人。晋成帝时苏峻谋反，攻入京城，迁成帝于石头城（在今江苏南京石头山后）。陶侃时任荆州（今湖北江陵一带）牧，被推为讨逆军盟主，进兵石头城，诛杀苏峻。宜：应该。次：进驻。诗意希望刘从谏能效法陶侃，进军长安，平定内乱。

[5] 蛟龙：喻皇帝。蛟龙失水，喻文宗受宦官挟制，失去权力和自由。

[6] 鹰隼（sǔn笋）：两种猛禽，善于搏击鸟兽。这里以喻武将。与：通“举”，飞扬。高秋：高爽的秋空。这两句用比兴手法，意思是说哪里会有皇帝为失权受制于人而担忧的道理？可是偏偏没有人出来像鹰隼那样扑击专权的宦官。

[7] 幽显：指阴间的鬼神和阳间的人。这句写宦官的暴行使朝野充满悲惨恐怖的气氛。

[8] 早晚：或早或晚，何时。星关：天门。这里指皇宫。雪涕：抹干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