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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一 读书的窍门

耕海一二三:杨义谈读书与治学 作者:杨义 著


辑一 读书的窍门

从读书听取智慧的笑声

——中央电视台《文明之旅》节目纪实

主持人: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这一期的《文明之旅》。高尔基曾经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在生活当中,我们每个人都离不开读书,也离不开书籍,然而现在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在书海当中该如何挑选书籍,如何读书才能够最有效率。读书又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快乐呢?今天我们请来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文学研究所原所长杨义先生,为大家聊一聊读书之乐。掌声有请杨义先生。

杨义:“文明之旅”是一面漂漂亮亮的云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今天,我们就以书为帆,驶进人类世界的沧海,驶进百姓心灵的沧海,领略那“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无限美景与情缘。

主持人:您好!杨先生,欢迎来到《文明之旅》。今天我们聊的是读书的话题,那在这儿我也想问一下杨义老师,您呢,到今天为止读了多少本书,您自己有过统计吗?

杨义:我估计,我读的书恐怕不在一万本以下。我想,这一辈子都在读书,书已经与我的生命打成一片。

主持人:哦,超过了一万本。

杨义:只在写《中国现代小说史》的时候,就读过专业书刊两千多种吧,还有相关材料几百种。以后我在贯通古今的研究中,又总是以读书作为第一级台阶,顺着这个台阶走入学问的堂奥。对于我而言,书是生命的风帆,承载着生命驶向人生的沧海,在那里可以经风浪,可以看云霞。

主持人:对您来讲,读书之乐在哪儿呢?

杨义:首先要看到,读书之乐,在于读书印证了我是一个文明人,可以进行文明之旅的人。读书是人类知识传承的最重要的方式。不能在汲取知识的过程中获得欢乐的生命,是没有色彩、没有味道的生命,是将要凋萎的生命。人和动物不同,你在动物园里看见一个猴子在看书,会觉得它很可笑,但是你要在幼儿园里面,或者在家里看到一个小孩在看书,会说这个小孩有出息。这就说明,读书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类”的特征。要怎样证明你是一个文明人呢?那你就从读书中得到知识的交流,听到智慧的笑声,看见生命的秘密吧。

主持人:嗯。智慧也有笑声。

杨义:书是智慧的结晶,你读它,它怎么能不笑逐颜开呢?从南北朝开始,我们中国人在给小孩做周岁的时候,就有一种叫“抓周”的仪式,就在小孩的面前放着书籍,笔、墨、纸、砚、算盘啊,刀枪剑戟啊,金银财宝啊等等,看他伸手抓哪一样,讨个好彩头,用来预卜孩子将来是否有出息。(按:《颜氏家训·风操》记载:“江南风俗,儿生一期(即一周岁),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亲表聚集,致宴享焉。”)书籍,在人之初就进入了家庭期许的人生仪式。当然也放着其他东西,任你选择。

主持人:包括胭脂啊,胭脂也放在面前。

杨义:《红楼梦》贾宝玉周岁的时候,家族也给他举行抓周仪式,贾宝玉一手就拿着胭脂,这引得贾政大老爷大发脾气,骂他“酒色之徒也”,说他将来只配当个酒色之徒。如果贾宝玉那时抓着书籍,或者抓着乌纱帽,那么可能全家都会兴高采烈。在古时候,讲究诗书传家的家族传统。那么,读书的乐趣是什么呢?读书可以使你超越一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获得智慧的启迪和精神的愉悦。你可以今天跟李白杜甫交谈,明天跟荷马但丁交谈,中间交叉着跟莎士比亚、歌德交谈,都是零距离的,来去自由,不用他们发请帖,也用不着去办护照和签证了。是吧,你愿意到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去都可以,就是说,书籍把人的精神放大了,放大得无际无涯。就像庄子说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因此必须以读书将自己的精神放大,把自己的思想放飞。

主持人:嗯,您这么一说好像打开了一个时空穿梭器,突然穿越到几百年或者一千多年前和古人开始了面对面的交流。那您来讲,读书改变了您什么呢?

杨义:因为我是出生在农村里,五岁就放牛,是外祖父家一头后腿互相拌蒜的小牛。有记者说我是“从田沟水塘里拉上来的研究员”。要改变艰苦的环境,那时候就靠读书,读了记住,记住后通窍,参加考试就逢考必胜,高考你就考胜了,考研究生你就考胜了,那么你就在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命运。书在改变人的命运中,改变了人的精神构成。

主持人:那个时候读的是有限的教科书,是吗?

杨义:不要小看教科书,教科书在原始知识储备上,影响了一代青少年。那个时候我们在农村里啊,我的读书环境,叫做“多见树叶,少见书页”。我父亲读过两年私塾,他会背《千家诗》《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的许多篇章,对《论语》《孟子》也读得很熟。我小时候就听我的父亲在傍晚时分,坐在小板凳上,吟哦着“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他用古声古调来读的,就是耳濡目染,口耳相传了。你从这里感觉到,好像是在听一种音乐,一种天籁,感觉到一种心智上的惊奇,原来古人对春天是这样看、这样享有的。比如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这些诗句读起来都是音韵铿锵,从这里面我就学到了平仄啊,对仗啊,这些东西的美妙之处。我对诗的最初体验,是从耳朵里听来的,后来我研究唐诗,就讲究声情和气象。可见少年的诗书因缘,影响了人的终生情趣。

主持人:这得算是间接读书获得的一种音乐的快乐。杨义先生您能现场用那个古声古调给我们朗诵一段吗?咱们听听好不好?这都失传了,听不到了。

杨义:“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本来是用广东话来唱的,我翻译成普通话了。“花有清香~~~月|有~~阴……”。这是用平仄声韵,来制约声调的表达的,抑扬顿挫,在少小的心灵中荡漾。这就使得我逐渐明白了在《康熙字典》中读到的“四声歌诀”:“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后来才知道,这是明朝释真空的《玉钥匙歌诀》。吟诵确实是一把“玉钥匙”,可以打开心灵的关锁。

杨义:我们讲读书,讲读书之乐,乐和不乐只是一种态度。白居易《咏所乐》说:“兽乐在山谷,鱼乐在陂池。虫乐在深草,鸟乐在高枝。所乐虽不同,同归适其宜。”要寻找到适宜自己的书,也得费一番心机。实际上读书有时是很苦的。比如说你们(安仁良、博比肯)刚开头让你读中文的书,就苦得不得了。又要背单词、认字形什么的,但是等到你进入了意义层面之后,就有快乐了,能从里面发现很有趣的事情,很有趣的问题。比如说鲁迅、钱锺书小时候都喜欢读《西游记》,儿童的好奇心、想象力都可以从中获得释放。鲁迅小时候看《西游记》,他特别感兴趣的是什么呢?他说孙悟空大闹天宫,和二郎神打斗的时候,互相施展七十二变的本事,从天上打到地上,孙悟空滚下山来,变成一座庙,嘴变成庙门,眼睛变成窗户,舌头变成菩萨。尾巴没地方放,就变成旗杆,插在庙的后面。这就奇怪了,大家都在庙前竖旗杆,它的旗杆竖在后面,肯定是那个猴头耍的花招。二郎神就要用三尖两刃刀去捣它的窗户,就是孙悟空的眼睛。儿童读到这类变化和出错,心里乐滋滋的,他们感到吴承恩这个作者,是有点童心,有点幽默的。鲁迅写《阿Q正传》,他为什么叫阿Q啊,他说我喜欢这个大写的Q字,圆脑袋背后那条辫子。中国人在清朝就拖辫子的,英文叫做“猪尾巴”(pig-tail),那么鲁迅就是用辫子这个意象来解剖中国人的国民性。鲁迅是很深刻的,又是很老成的,但他的精神深处有童心。阿Q这个文学典型已经出现七八十年了,许多画家给阿Q画过各种各样的图像,丰子恺画过,彦函画过,赵延年画过,蒋兆和画过,范曾、丁聪也画过,外国的,比如说俄罗斯、日本人的翻译本上也出现阿Q像,但是你把所有的这些阿Q放在一起,没有一个相同的。

主持人:一千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杨义:但是,这些阿Q像都有一个共同点,比鲁迅所讲的阿Q老。鲁迅说,“我的意见,以为阿Q该是三十岁左右,样子平平常常,有农民式的质朴,愚蠢,但也很沾了些游手之徒的狡猾。……只要在头上戴上一顶瓜皮小帽,就失去了阿Q,我记得我给他戴的是毡帽。这是一种黑色的,半圆形的东西,将那帽边翻起一寸多,戴在头上的。”鲁迅写的阿Q三十岁左右,而立之年,但是画家们画出来的阿Q,要承担很沉重的苦难——国家的苦难和国民的心理负担——所以非四五十岁不可,否则就显得承担不起。人们总是忘不了阿Q精神深处的那条“猪尾巴”。

主持人:哪些书应该成为中国人的必读本?

杨义:《老子》五千字,《孙子兵法》六千字,这么精粹的东西,作为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读一读。(《论语》《孟子》《庄子》《楚辞》《史记》、唐诗宋词,直至鲁迅作品中一些经典篇章,都应列入民族必读书目之中)为什么读书要读原著,原著魅力在哪里?我们看了电视剧,你不读原书,就不知道编导们做了什么手脚(改编者对原著理解是否到位,甚至视像特点、票房原则是如何改造了原著),你读了原书之后,你就有了对照了。(有对照,才能产生智慧。)比如拍一部《孔子》的电影,就极力渲染孔子与南子的风流韵事。其实,只要把《论语》和秦汉典籍中“子见南子”的材料集中在一起考察,就会发现已是五十七岁的孔子,急于在政治舞台上施展一番,就通过一个小人的门路,去见卫灵公夫人南子,他的心是充满苍凉感的。后来知道自己上当,就怒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而离开卫国。这根本就与风流韵事沾不上边,倒是编导想用风流韵事吸引眼球,赚取票房价值。又比如说,看到电视剧《红楼梦》,电视上怎么说,你就这么完全相信了。但是拿原著一对照,原著中的《红楼梦》是怎么写的,电视剧是怎么改编的,问题就冒出来了。你为什么这样改编?现代人是如何理解《红楼梦》的?你不读原书,就不知道编剧做了什么手脚,删去了哪些难以用影像表达的地方,又增加了哪些花招和噱头?你读了原书之后,就有了一面对照的镜子,看清楚原书的经典性,跟现代的商业性之间存在着什么相通或不同的情节构想和审美选择。

主持人:在历史上有很多寒窗苦读的故事,孔子韦编三绝,匡衡凿壁偷光,苏秦、孙敬悬梁刺股。这是古代给我们留下来的古人读书的故事。那杨义先生呢,为了写一本书,读了两千多种书,这个真是让我们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那说到这,就会涉及另外一个话题,如何读书才能够有效率,您有什么样读书的好办法吗?

杨义:我过去讲过一个综合的读书法,叫做“五学”。人要读书、学习、做学问,要有眼学,读原著;有耳学,听讲授;有手学,亲自动手去找材料;有脚学,用脚去做田野调查,就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有一个心学,用心灵的眼睛去读书,思考所读的东西从何而来,深层的意义何在?“眼学、耳学、手学、脚学、心学”的“五学读书法”各有什么玄妙。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是《论语》中的第二个“学而”,第一个“学而”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从喜悦到深思,就是教人用你的心去读书。在这里,我觉得以眼学读原始典籍,是非常重要的。读原始典籍,是学习的基本,基本不牢靠,就等于在沙堆上盖高楼,那是“豆腐渣工程”。读典籍和前人对典籍的解释,要采取一种在不疑中生疑的态度,提高自己的“问题意识”。比如说《论语》为什么叫《论语》,而不按照先秦诸子的惯例如《老子》《孟子》那样叫做《孔子》?《论语》为什么有六个弟子的名字上了篇名,这与《论语》的编纂过程,存在着什么关系?

主持人:所以您说的这个“眼学”,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原著。

杨义:读原著,是积累经典知识的不二法门。原著是作家思想感情和审美创造的直接表达,要与高手直接过招,舍弃读原著,没有他途。当然在读原著时,要以现代人的鲜活思想,激活原著储存的智慧,使阅读变成一种生命的交流。你以这种心心相印的方式看过原著,再去看编导们改编的影视作品,就知道编导在哪儿亮出神来之笔,在哪儿受到商业时尚的影响,在哪儿简直是瞎编乱造。我看过一些电视剧里的武则天,都袅袅娜娜的。但是唐人喜欢的是健壮的胖美女人,看唐墓中的壁画,或那里出土的陶俑,美人胚子都是胖嘟嘟的,武则天应该是健壮而有魅力的。不是讲“环肥燕瘦”吗?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是个瘦美人,《太平御览》引《汉书》说,赵飞燕体轻,能掌上舞。隋炀帝也说,朕观赵飞燕传,称他能舞于掌中,蹁跹轻盈,风欲吹去。汉高祖和他的许多开国功臣是楚人,楚风是好细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仅好宫中美女的细腰,也好士人的细腰,所以楚国的臣子都节食,节食到什么程度呢,撑着地板才站得起来,扶着墙才能走路。唐代胡化的程度相当深,鲁迅说,“其实唐室大有胡气”。胡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是喜欢健壮的美人的。这就是“肥环瘦燕各千秋”。

主持人:那就是说如果不读原著的话,就可能把武则天也理解成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了,所以这就跟史实相去甚远了。

杨义:所以就是要重视自己读原著。不但要读原著,还要带着对现实世界的敏感度去阅读,能够把书本、生活、内心相互参照,触类旁通,读出自己的思考和体会。李白写诗,是在一千多年前,但我们不能把李白当成锈迹斑斑的老古董,而要直接面对他鲜活的生命。李白写这首诗是写给我看的,昨天晚上他拿起酒杯,就兴致勃勃地唱出了一首《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直唱到“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醉意可掬,意态淋漓。我直接面对李白,被他“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天才,感动得神魂颠倒。首先要有这种直接面对李白的阅读方式,然后再去看唐人、宋人、明清人以及我的前辈们是怎么解读李白的《将进酒》的。也就是说,先要一竿子插到底,然后再去看河面上漂过来的树枝树叶,离你这个竿子的远近,在对话中激活你的创造性。

主持人:杨先生说的,我也挺有感触,经常我们读书的时候,到书店买的都是某某人对什么的理解。我们看了大量这样的书籍,却从来没有读过原著。

杨义:实际上《论语》只有一万六千字,就一张半报纸那么多的字,《老子》五千字,《孙子兵法》六千字,篇幅这么短的东西,这么精粹的东西,作为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读一读。民国时,胡适讲,那时候的高中生,能够把《史记》当小说来读;现在中学生的古文基础就缺乏这种训练。在我国的明代,也就是在西方的文艺复兴之前,中国拥有的书籍,是世界的总和。身为一个中国人,对自己这些家底都不甚了了,不去摸清楚的话,那就枉为中国人。梁启超曾说:“吾以为凡为中国人者,须获有欣赏《楚辞》之能力,乃为不虚生此国。”《楚辞》的文字障碍大些,但唐诗宋词的许多名篇,总要有得于心,才对得起祖宗的德泽。

主持人:我记得那个时候江南有很多的大族,都是以藏书为荣。比如说过云楼,比如说天一阁。这都是历史上的一些大族。

杨义:天一阁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的私家藏书楼,明代的兵部右侍郎范钦于嘉靖建造,至今已经四百多年。它取用东汉郑玄《易经注》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意思,以为水可以克火,取名“天一阁”。范钦平生喜欢收集古代典籍,使天一阁的存书达到了七万多卷。又立下“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族规,得以保存至今。现藏有古籍30余万卷,其中善本8万卷,包括“和刻本”和“高丽刻本”的日本和韩国的古籍。

当然对于普通的读书人,我们的“眼学”,不必专注于那些善本书,能读高质量的校点本就足矣。耳学,听课、听讲座也不可少。那些高明的老师,不讲伪知识,而讲真学问。他们对学问的解释,会使你大开眼界,给你增加很多智慧,很多理解问题的维度。“手学”,动手搜集和抄录抄录,这也是很重要的,读书要做笔记。连唐高宗都懂得,“读十遍不如写一遍”。我的导师唐弢先生是跟鲁迅一块写杂文的重要作家和学术大家。唐弢先生晚年写《鲁迅传》,想起一个事情,鲁迅说,他的父亲喝醉了酒,常常打他的母亲,所以鲁迅自己喝酒从来不喝醉。这个话出自哪里呢?他因为是作家出身,年轻的时候记忆力很好,之前没有做笔记,结果找了半年,就找不出这句话的出处,后来又请鲁迅博物馆一个专门做史料的学者,帮着找了半年找不出来,突然一天,随意翻书的时候发现,原来是萧红回忆鲁迅的文章里面的。当然,我们现在有电脑搜索,类似的问题可能好一点了,但是还要做笔记,因为你去搜集来的材料一大堆,你要把它进行年代、区域、类型的整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比较,进行解释,这些知识才真正是你的。所以动手搜集材料,是消化知识、形成思想的重要手段。“脚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中国的好传统。迈开脚步,可以使你的学问联通“地气”。我在全国走过不下一二百个地方,就是要去看那些文化的遗址、遗迹。因为到那些地方之后,可以搜集到很多地方的材料;再就是当地的学者,可能对某个当地作家及作家的家族作过专门的研究,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你和他深入交谈,就是用一个全国的视野,跟他一个地方的视野进行对话,会有很多收获。李白、杜甫的出生地、漫游地都有他们留下的生命痕迹,有他们诗歌的生命结晶,睹物思人,感慨良多,这都滋润着你的人文情怀。你要是到过江西上饶的铅山,辛弃疾在那里住过二十年,你能够寻找到辛弃疾词里的几十个景点,现在还历历在目。比如他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你到上饶地区,就能够亲历黄沙道、茅店、溪桥和稻田蛙声等景物,体验到辛弃疾赋闲归田的心境,到那儿实地看看,你仿佛就进入辛弃疾创作时的境界了。

主持人:这就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杨义:还有“心学”,你必须用自己的心灵去体验书中的奥秘,多问问古人为什么写,为什么写成这样。比如你看庄子,是穷得好像“涸辙之鱼”,家里揭不开锅了,自己还编草鞋去卖,那么就要问,他写书的知识哪来的?写《庄子》,可是什么学问都懂,无书不窥。庄子的时代是贵族教育,只有贵族才能受教育,书籍也藏在官府,那贫困的庄子是从哪里获得教育和书籍的。孔子的伟大贡献就是把贵族教育变成民间的平民教育,庄子又不是孔子的再传弟子,他的学问从哪里来?第二,庄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却跟王侯将相都能够对话,言辞傲慢,别人却没有阻拦、拘捕或驱逐他,他有什么资格摆这个谱啊?第三,楚国是当时第一流的大国,为什么要派人请庄子回去当大官?庄子只不过是宋国一个种漆树、制漆器的地方作坊的记账先生,写的文章又不能安邦治国,门徒也没有几个,楚国为什么派出大夫高规格聘用他?他还拒绝聘任,说不愿去当祭祀时用来做牺牲的牛,宁可当河沟里拖尾巴的乌龟?这些行为、语言都隐含着什么信息?这些问题两千年都没好好清理,都糊里糊涂地认为是庄子寓言,都是瞎编乱造,毫无事实根据的。涉及身世的寓言,是要有底线的,没有底线的瞎编乱造,就有骗子的嫌疑。读庄子,就有必要破解《庄子》书中这些秘密,从追问他的身世中,揭开他的知识来源,行为风格和受聘、拒聘的缘由。这是读懂《庄子》的关键。经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我们就可以发现,庄子是楚庄王疏远的后裔,父辈因楚国政治变乱逃亡到宋国的蒙地。心学用到极致,可以破解千古之谜。

主持人:像这些思考,可以理解为“心学”,就是能提出问题,并对这些问题有所思考。

杨义:对。你就要采取一种在不疑处生疑的方式。生疑和解疑,就是读书的最大乐趣。比如说《论语》为什么叫做《论语》,首先就应该弄清楚“论”的原本意义。

安仁良:“论”一般读lùn,但这里念lún,它是整理的意思,因为这个书不是孔子自己写的,是他的众弟子,他们引用他的话来整理的,所以叫《论语》。

杨义:你这是一种说法。两千年来,对这个“论”字的解释,起码有十个八个,又是“讨论”的“论”,又是“经纶”的“纶”,又是“伦理”的“伦”,又是“轮转”的“轮”,总之转得你的头脑发晕。实际上,要证明“论”的本义是什么,就要弄清孔子和弟子是怎么使用“论”字的。也就是说,最重要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到《论语》里找,其他解释都是舍近求远,离开孔子和弟子的用语习惯。这就是“内证高于外证”的原则。《论语·宪问篇》记述孔子的话,子产制作文件,安排自己的助手分工合作,先起草,再讨论,然后进行修饰,最后由子产润色定稿,总共四道工序。这就是孔子告诉弟子的编纂模式,弟子既然记录在案,就必然按照这个模式来编《论语》。“论”字的原本意义,也就是讨论,组织一个班子进行讨论,进行取舍选择,这是编纂过程的关键环节。再比如《论语》二十篇中竟然有六个弟子的名字出现在篇名上,公冶长、冉雍、颜回、子路、原宪、子张这六个弟子,为什么?

主持人:还要到书里面去找?

杨义:是的,《论语》的文本隐藏着这些弟子在不同时期参与编纂的生命痕迹,那就要弄明白这本书是怎么编成的。只要考证清楚《论语》编纂是如何启动,在春秋战国之际(公元前5世纪)的五六十年中,经过多少次编纂,那么为什么这六个弟子的名字出现在篇名上的千古谜团,就会迎刃而解。读书,首先要去发现问题。你开啤酒瓶,必须从缝隙处才能够撬开瓶盖,找缝隙就成了你的敏感性和能力的考验。我常常感叹有些做研究的人,把书本材料当成冷冰冰的死材料来对待了。一个破案警察,看着作案现场一个鞋印,就能够推断出这个人的高矮、胖瘦和年龄,他走路的姿态,甚至再多一个脚印的话,还推测他作案动机。这种脚印学的推测,往往八九不离十,对破案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为鞋印是一个活着的人留下来的,里面隐含这个人的生命信息。但是我们有的学者就缺乏这种生命意识,似乎把鞋印量出尺码,标出鞋印在什么位置,就认为达到了他的“实证”要求。堆砌材料,只是重复陈旧的术语和人云亦云的肤浅或僵硬的结论,是某些号称“学术研究”的常见弊病。研究《论语》《老子》《庄子》《孙子兵法》《韩非子》这些充满智慧的经典,必须如实地将它们看成是人写后、经过编辑的书,其中留有人的生命痕迹。这样才能真正形成今人与经典作家的深度生命交流和精神对话,进行对撞而迸射出来的生命火花,激活古今可以共享的智慧,从而为现代大国的文化创造立下一个坚实而又富有生命力的根基。

主持人:所谓蛛丝马迹留下来,要求后人呢顺藤摸瓜。我问一下博比肯,你读书,你有什么好的读书方法?

博比肯:我是这样的,我首先就是问,我是让别人介绍什么是好书,我再去读,只要你们看到好书就告诉我,我是每天都在看书。

主持人:博比肯这个办法好,是个捷径,省得自己去选了。

杨义:他介绍给你的好书读完之后,还要跟他讨论,他为什么说这本书好,我看了就觉得不怎么好;或者我也觉得好,但你认为好的地方和我认为好的地方又不一样,或不完全一样。经过讨论或辩论,可以迸发出思想的火花。“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这是《礼记》中的一句话,你自己一个人学习,没有朋友,就会变成孤陋寡闻;有朋友介绍给你几本好书,你读完之后就要跟他讨论,使思想发酵起来。就像南北朝时期颜之推《颜氏家训》所说的,既然“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那就要“切磋相起明”,互相切磋,使见解变得高明起来。

博比肯:对。

主持人:安仁良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读书的好方法。

安仁良:我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看的时候,或者看完之后,你跟朋友去讨论,或者给他讲,如果你看完之后什么也不说,过几年你肯定会忘了看的是什么。

主持人:我有一个女朋友,她每次看完书,就把别人约在一起,她给人家讲,讲故事。她说为什么每次都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是因为我怕我自己忘掉,我在给你们讲的过程中,我又完成了一次学习。她不仅讲,还把看到的书中的故事编成短的手机段子,发给大家,用这种方式来巩固她的记忆,也完成她的二次学习。

安仁良:孔子所说的温故而知新。《论语》我应该看了两遍了吧,第一遍和第二遍完全不一样,估计我这次回去还得看一遍,还会有新的体会。

主持人:安仁良读了两遍《论语》了。咱们向来自加拿大的安仁良学习吧!

博比肯:一定要读懂了,半部《论语》治天下嘛,你读懂了,回加拿大以后就能做管理了。

主持人:到那儿给我们传播中华文化。

杨义:孔子西行没有到秦国,一下子跑到加拿大去了,穿越时空了。(笑)知识穿越,就能激发它在新的语境中生存和对话的能力。我小时候读《千家诗》,有朱熹的一首《春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我们加拿大的朋友将中国的智慧带回去,与西方的智慧相融合,不难想象,那就会出现文化上中西交相辉映的“万紫千红总是春”的景象了。这也是读书的大快乐啊!乐得跨越烟波浩渺的重洋。

主持人:2011年中国共出版图书37万种,按一年52星期,每星期读1本书计算,读完2011年中国出版图书需7115年。这个是不可能完成的。你别说你这辈子完成不了,你后面十辈子也完成不了。所以呢我们就在想,如何从这浩瀚的书海当中啊,获得我们最应当读的最好的书。杨先生,您看书挑书的标准是什么?

杨义:这个问题见仁见智,要尊重选择的多样性,不可强求一律。要把全国人统一到一个趣味,统一到一个书目,鲁迅当年就说“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鲁迅从来没有留意要搞一个面对所有的青年的必读书目。但是,我觉得有一些基本的原则,可以讨论一下。一些基本的民族必读的典籍,包括孔孟老庄、《诗经》《楚辞》《史记》、唐诗宋词,鲁迅及现代文学,一些精彩的童话歌谣,都应该有高明的选注本供青年阅读,甚至作为国民公共阅读的材料。我有一个想法,小时候最好读点名著,因为那时记忆力好,读了名著终生享用;年轻的时候,在进入专业领域之前,要读几本“大书”,大书可以涵养你博大的胸襟。

主持人:所谓的“大书”是指?

杨义:大书就是篇幅宏大、思想文化含量博大的书。比如我在年轻的时候读过《资本论》,读过《资治通鉴》,读过《史记》。那时候是“文革”,人民大学处理图书馆藏书,马列的书很多,我花五毛钱,买了三大卷的《资本论》,用了一年的时间把它啃下来,还做了一本笔记。你看完之后,就会感受到什么叫做伟大的思想体系,明白一个伟大的人物是怎么思考问题的。虽然你不一定都读懂了,但是经历了这么一个思想过程——追踪一个伟人的思想过程——对涵养你的气魄很有用。到了中年,就要读专业书了,你搞哪一行当的,你就要读哪一行当的书,尤其是精读几本权威性的专业书。这对于你搞好本行,提高竞争力,会有好处。到了晚年,精力也不那么旺盛了,但是你阅历丰富,就不妨读点杂书,杂七杂八的书,可能促发你的很多人生感慨,提升你认知世界、认知自我的能力。少年读经典,青年读大书,中年读专业,晚年读杂书,这是从读书年龄效果而讲的选择,而且偏重人文方面。个人兴趣多种多样,选择可以更广泛、更有个性,更能增加乐趣。但应该有一条底线,就是开卷有益,首先要选择有益的书来开卷,这就益在增加精神的正能量。如果不知选择,读一些只图刺激、人欲横流的书,就只能增加负能量,那就是“○读书”,甚至“负读书”了。人总是要知上进,懂得为自己负责任的。

主持人:杨义先生,说到这我想问您一句啊,咱们俗语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您对这种说法有什么样的看法?

杨义:这句话有一点道理,连孔子都说过:“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至于读书,也要与书本的思想倾向之间腾出一定的理性距离,不要盲目地不加分析地沉溺在书的习气之中,不要陷入它的思想框套。读书需要带着感情,也要带着理性,才能读出书中智慧的笑声来。孟子有一个警告: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不能采取盲目的“尽信”的态度。你如果能够采取一种理性的、分析的态度的话,我觉得少也可以读,老也可以读。你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你看到《金瓶梅》就是淫书,看到《红楼梦》也是一本哥哥妹妹的书,一看你就跟着浮面的泡泡走了,随波逐流,那你说不定会使自己的精神在哪本书中“溺水而亡”……(笑)所以,首先要你自己拿定主意,站稳脚跟,拿出明亮的理性眼光。

下面再强调一下“通识性”的问题。我觉得作为中国人,对于中国自古以来的基本文化典籍,要读一下,要不你到哪去都会露怯。孔孟老庄,唐宋诗词,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你要懂一点,不然你的精神家园就会荒芜,空空如也。不一定成为专家,但是你要懂一些,不能茫然无知。即便对于国外的名著,基本的东西也需有所涉猎,罗密欧朱丽叶要知道,哈姆雷特你要知道,雨果、歌德、托尔斯泰等等,能多知道一些更好,艺多不压身。我们的精神家园既要有自己的血脉,也要有充分的开放性。我觉得,中国文明、人类文明的最精彩的部分,应该成为通识性的知识构成,连这些都拒绝,都两眼摸黑,就未免有点“枉为人”的味道了。

主持人:杨义先生,现在读书有了新的情况,比如说,现在大家除了读传统的纸质书籍之外,又兴起了很多的网络书籍,网络小说,对这种新的媒体,在这种新兴媒体的环境下,出现的这种新的读书方式,您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杨义:人类发展到这个阶段,从高科技中获取学习的效率,学习的乐趣,是应该的。但面对网络信息铺天盖地,也要自尊自重,明于鉴识,知所选择。从文艺角度讲,我觉得网络小说之类,随手书写,迅速传播,鱼龙混杂,读来开心也未尝不可,但要知道,它与人类智慧的最高结晶存在着很大的距离。人总是要沉下心来,认真地读一点最精彩的东西,用来垫高自己的素质档次,激发思想和智慧的潜在能力。人的身体结构,包括大脑结构都差不了很多,但是对自己潜力的挖掘是相差很远的。书籍就像一把锄头,帮你去深挖知识的深层,智慧的深层,和人生价值的深层。这种挖,是把你挖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呢,还是挖出矿藏,使你百炼成钢?这是值得郑重思考的。

主持人:希望大家都能够挖出宝藏来。(笑)刚才杨义先生说过,有一些历史上的著名文人,他们不愿意列出一个清晰的书目,不过呢在历史上也曾经有过两位著名的文人给我们留下了推荐读书的一个书目,我们和大家分享一下。一位是胡适先生的,另外一位是梁启超先生的。这些书,现场的观众朋友,有全读完的吗?

安仁良:我都看过。

主持人:全都看过吗?

安仁良:皮儿。

博比肯:我看过推荐的差不多三分之一吧。他们推荐的,一般很多人都会给我推荐,我老师也推荐。差不多。

主持人:博比,那你挺厉害。

安仁良:他喜欢看书也跟他的名字有关系,他姓“肯”,天天“啃书本”的“啃”。其实我这个名字“安仁良”就是根据《论语》来选的,修己以安人,然后仁是仁义礼智信,良是温良恭俭让,这三句话。

主持人:你看看,咱们来自加拿大的外国朋友。

博比肯:我特别喜欢在洗手间看书。

杨义:(笑)厕上。欧阳修讲过,他最好的文章是在什么地方做出来的呢?第一是在马上,马背上;第二是在枕上,枕头上;第三个是厕所啦,厕上。欧阳修的原话是:“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

主持人:骑着马能写字吗?这三个能合在一块吗?

杨义:他骑马的时候,不是写,而是思量而突然出现灵感,然后记下来。一句诗,一个句子,或者一个问题,平常有所积累,苦思冥想。坐在案头,脑袋绷得很紧,灵感爆发不出来。一躺下来的时候,一到马背上慢慢地摇晃,哎呦,灵感袭来,就突然有感觉,许多奇妙的想法就喷涌出来。这种感觉,我也有过经历。在写《韩非子还原》这本书的时候,各种版本的《韩非子》我读过五遍,前三遍没有感觉。没有感觉是什么意思呢?我感觉到的东西,别人已经感觉到了,那我就没必要写这本书了。到了读第四遍的时候,一天早上,我起来坐在桌子旁边,抽了一支烟,突然内心怦然而动,结下的疙瘩豁然开朗,然后我再看第五遍,把材料重新清理一遍,才开始动笔去写。这使我感到,学问是艰苦的行当,但它有时又是一层纸,这层纸没有点破,就好像有只苍蝇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找不到出路。一经点破它就飞出去,哎呦,外面竟然是个阳光灿烂的广阔天地。(笑)学问的精进,有时候就是点破一层纸而已。这也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主持人:豁然开朗。今天非常高兴我们能邀请到杨义先生和大家分享读书的快乐。那最后呢,我们请杨义先生到这个讲台前来,回答现场观众朋友感兴趣的问题,好吗?来掌声有请。

观众:您好!杨教授,最近我去逛书店的时候,发现有很多书变得越来越功利化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去买它,觉得那些书还是能在我们生活中用上,我想问一下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杨义:这类的书不妨看一点,但是不要让它挤占了你最宝贵的时间,蹉跎了大好的青春。有些东西是忽悠人的,有些东西是一时起作用的。要辨析清楚哪些东西是属于道,道德的道,道路的道,哪些东西是属于技,技巧层面的东西。技巧层面的要懂,但是过多地逗留在技巧的层面,是没有发展后劲的。一心想投机取巧,就有损人格,甚至摔跟斗了。所以这类书,可以看一看,说不定一本书中,就有那么一两句话还行,但是不要完全相信,要采取分析的态度。读书不能做书之奴,而要做书之主。

观众:杨老前辈您好。现代人越来越忙,没有时间读书,怎么办?你是怎么挤时间去读书的?

杨义:时间确实是挤出来的,比如说你要学外语,你可以买一个MP3,就把时间立体地用起来,你挤公共汽车上班,耳朵是可以利用的,是吧?我到俄罗斯,看到地铁里,很多人都在看书,车比较挤或车行比较慢,从上地铁到下地铁的半个小时都在看书,看的多是有用的书。我把脑袋伸过去仔细一看,他们不是在看某些小报或者娱乐新闻,或者用电脑玩游戏,他是在看很正经的书,或者是专业书。一个爱学习的民族,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就你个人而言,我觉得要分出轻重缓急,每天有点坚持。学问也好,知识也好,它是个斜坡,只要慢慢地走,持之以恒,自然就能登高望远,见多识广。关键在于有一股坚持不懈的劲头。但是你要是老不走,不能坚持,总在晃晃荡荡地蹉跎岁月,可能还会退步了,因为连原来知道的都忘掉了。所以我觉得,重要的是有没有毅力的问题,而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只要你有毅力,认识到知识的价值,认识到智慧的价值,你就会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地去找出时间来。时间是狡猾的,全凭有毅力,才能抓住它。

主持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不会忘记一日要吃三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是在物质的粮食之外,您在精神上是否有所补充呢?物质上的食粮可以让我们的体魄更为强健,然而精神的食粮,则会让我们内心更为丰富,也更为健康,那么从明天开始,别忘为自己每天补充一些精神食粮。感谢您收看这期的《文明之旅》,再见。

(根据录音记录稿,调整润色,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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