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一 朱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

清代杜集序跋汇录 作者:孙微 著


二一 朱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

钱谦益《吴江朱氏杜诗辑注序》

余笺解杜诗,兴起于卢德水,商榷于程孟阳。已而学子何士龙、冯己苍、族子夕公递代雠勘,粗有成编,犹多阙佚,老归空门,不复省视。吴江朱子长孺馆余荒邨,出所撰《辑注》相质,余喜其发凡起例,小异大同,敝麓蠹纸,悉索举眎。长孺檃括诠次,都为一集。书成,谓余宜为序。自昔笺注之陋,莫甚于杜诗。伪注假事,如鬼凭人;剽义窜辞,如虫食木。而又连缀岁月,割剥字句,支离覆逆,交跖旁午,如郑卬、黄鹤之流,向有略例破斥,亦趣举一二而已。今人视宋,学益落,智益粗,影明隙见,熏染于严仪、刘会孟之邪论,其病屡传而滋甚。人各仞其所解以为杜诗,而杜诗之真面目盘回于洄渊漩澓,不能自出。闲尝与长孺论之:“勃律天西采玉河,昆坚碧碗最来多”,记事之什也。以《西域记》徵之,象、人、马、宝之主,分一阎浮提为四界,西方宝主之疆域,是两言如分尉堠也。“身许双峰寺,门求七祖禅”,归心之颂也。以《传灯》书核之,能、秀、会、寂之门,争一屈昫衣如敌国,二宗衣钵之源流,是两言如按谱系也。昔人谓不行万里途,不读万卷书,不能读杜诗,吾谓少陵胸次,殆不止如此。今欲以椰子之方寸,针孔之两眸,雕锼穿穴,横钩竖贯,曰杜诗之解在是,不为埳井之蛙所窃笑乎?长孺闻之,放笔而叹,蓬蓬然深有所契也。其刊定是编也,斋心祓身,端思勉择,订一字如数契齿,援一义如徵丹书。宁质毋夸,宁拘无偭,宁食鸡跖,无噉龙脯,宁守兔园之册,无学邯郸之步,斤斤焉取裁于《骚》之逸、《选》之善,罔敢越轶。近代攻杜者,觅解未憗,又从而教责之,章比字栉,俨然师资。长孺蹙额曰:“‘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鹤龄虽固陋,忍使百世而下,谓有师心放胆、犯蚍蜉撼树之诮如斯人者乎?”然则长孺之用心,亦良苦矣。昔者,范致能与陆务观注苏诗,务观以为难,枚举数条以告,致能曰:“如此则诚难矣。”厥后,吴兴施宿武子注成,务观遂举斯言以为序。余读渭南之言,窃闻注诗之难,谆复以告学者。老而失学,不敢忘也。长孺深知注诗之难者也,因其告成,举此以序之,并以谂于后之君子。虞山蒙叟钱谦益谨书于碧梧红豆之邨居。

(钱谦益印牧翁蒙叟)

杜注付梓甚佳,但自愧糠粃在前耳。此中刻未必成,即成,不妨两行也。益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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