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国门，依样画“葫芦”

办不办航展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剩下的问题是，怎么办航展？航展怎么办好？更何况，满打满算，只剩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怎么办航展？用梁广大的话说，不仅不知道怎么办，而且连航展这个“葫芦”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在此之前，珠海市委、市政府出面，曾聘请了一个由六十多位国内外有关专家组成的顾问团，负责指导和对外沟通。其中包括国家民航总局副局长沈元康、空军副司令员林虎、解放军副总参谋长李景、航空工业总公司总经理朱育理和常务副总经理王昂、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国际贸易合作局局长汤小平、航天工业总公司新闻办主任张丽辉、中国国际展览中心副总经理陈若薇、中国长城展览公司副总经理张宇等。他们中多数人都多次参加过世界著名的航展，看得多，自然也就了解得多，懂得多。但尽管如此，航展具体怎么办，怎么才能办好，大家还是一知半解，心中无数。

这一天，周本辉找到梁广大，建议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到国外去，看看人家的“葫芦”长的什么样。

梁广大是个从不拒绝学习的人。近一时期来，他除了自己向国内专家学习，向书本学习，还通过搞来的资料了解航展的基本知识，通过各种途径获取航展的多方信息；同时他还亲自带队，前往举办国际航展的国家，逐一进行考察，并积极参与有关航展的各种招商活动。尽管这个时候的他依然不甚清楚“外国的葫芦”到底长得什么样，但他激情满怀，决心要画出一个珠海的“葫芦”、中国的“葫芦”来。所以走出国门，依样画葫芦，正是他谋划多时的第一步。

采访中，梁广大说：“没有办法，我们从来没有办过航展，只能照着别人的样子画葫芦。可是外国的葫芦长得什么样，我们没见过，不知道。我们既是航空盲、航天盲，又是航空航天展览盲，更是国际航展盲。所以，我们只有让懂行的人来教我们，同时也只有走出去，向老外学习，依样画个葫芦回来。”

于是，1995年8月，周本辉带着他的指挥小组及相关人员，前往加拿大参观在温哥华阿伯特斯福德机场举办的加拿大航展。开幕式那天，各国航天航空界的大腕及重量级人物，悉数到场。周本辉带着十几个人的队伍，刚走到展厅的门口，就被拦住了，原因是航展规定，参加开幕式的嘉宾只能带两名随从。周本辉只好留下两位，让其余的人在外面等着。

像加拿大这样有影响的航展，堪称国际盛会。在周本辉的想象中，肯定场面宏大，热闹非凡，身边彩旗飘，脚下红地毯，又是宾客进场，又是展商入席，又是领导致辞，又是代表发言。可让周本辉没有想到的是，开幕式是以酒会的形式举行的，桌上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香烟果盘，只不过放了一些糕点、饮料、葡萄酒而已。宾客们随意吃，随意喝，随意开怀举杯，随意说说笑笑，随意聊天交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程序安排，甚至连个像样的开场仪式好像也故意给省略了似的。印象中，周本辉刚端起酒杯不久，就听见麦克风里传来一个声音：开幕式到此结束。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周本辉带着弟兄们开始在航展现场学习取经。所到之处，都是货真价实的高档场所；所有参展公司，都是总裁级别的人物；所有摆出的展品，都是各国航空航天的顶尖产品；甚至，所有总裁办公室的烟灰缸，都是清一色的水晶质地。这一天，周本辉在翻译的引领下，去拜访一位大总裁，双方交谈不到十分钟，周本辉便强烈地感到了自己的愚昧无知以及珠海与世界的巨大差距。闲聊中，有人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问周本辉，你们珠海有这样的烟灰缸吗？周本辉一愣，心里说没有，嘴上却忙说有有有。待走出门时，他立即横下心来：“这样的烟灰缸，珠海没有，就去北京买；北京没有，就去上海买；上海没有，跑遍全中国，我也要把它买回来！”

几天航展看下来，热闹是热闹，刺激也刺激，可惜周本辉一班人马中，没有一个内行。大家看不出门道，只能走马观花，看看“葫芦”的外观，看看场面的热闹，而对航展内部的一些操作规则、运作程序、贸易方式等一无所知。周本辉很无奈，只好跟随行的华南工学院设计师交代说：“你们把‘葫芦’看好了，回去先照着画画试试看。”

回到珠海后，有关部门开始依样画“葫芦”。

展馆大厅的方案设计出来了，首先拿给梁广大看。梁广大看了看，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地摇头；再问梁广大，这“葫芦”怎么改？他还是摇头。

其实，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这“葫芦”究竟是个什么样，他只知道“葫芦”不是这个样。何况，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葫芦”，每个人心里也有自己的“葫芦”，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当年的广州，曾流行一段话，说深圳是政府办特区，汕头是小商贩办特区，珠海是农民办特区。的确，珠海特区干部们，多是从基层干上来的。梁广大是，周本辉是，珠海市委、市政府不少干部也是。正因为他们来自基层，对现实生活非常熟悉，对社会矛盾了解深透，所以做起事情来，最讲究的就是四个字：实事求是。采访中，周本辉回忆起那段经历，不无感慨，他说：“当时有人说我们是农民办特区，好吧，那就农民吧。农民办事，有农民的好处，没什么顾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周本辉凭着自己的精明与能干，很快请来一家广告公司，他给对方安排说：“你们在航展场地的门口，给我弄个太空架，怎么弄我不管，只要把气势弄得大一点就行！”

太空架弄好了，就架在展馆大厅的正门口，有点像北京鸟巢的意思。好看不好看，不好说，但那昂首挺胸的气势，却是没的说。还是先请梁广大来视察，他眯缝着眼，看了半天，末了终于嗯嗯着挤出两个字来：像了。

硬件好办，摸索着来，弄个大体形状，看着顺眼，差不多也就行了。

可软件方面，就复杂了，肉眼看不见，摸也摸不着。当时的珠海，改革开放的程度远没到位，专业技术化的水准也还很低，搞如此大规模的国际活动，处处都感觉捉襟见肘。比如，珠海航展的方案怎么编成程序，大规模的国际化展场怎么指挥，数万参观民众如何组织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是问题。

尤其是航展的整个操作和软件编制问题，让珠海方面头疼至极。想想吧，那么多的设备要从境外进来，要入境，要办手续，还要运输、拆卸、安装；况且，这些东西又不是一般普通的行李，而是飞机、坦克、武器装备等高尖端。这个问题珠海根本无力解决，只能请国际化的专业服务公司全权代理。于是决定由珠海方提供素材，聘请法国航展公司代其操作，并以五百万法郎（相当于七百五十万元人民币）的价格与对方签订了合同。

采访中，周本辉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时我们的真实想法是，第一届航展我付学费，跟着你学，到第二届航展，对不起，老子就自己干了！”

可到最后，承办航展的法国航展公司并未现身。原因是，五百万的法郎对方要求必须提前兑现。这一下就难倒了珠海。因为五百万的法郎在今天看来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对当时的珠海来说却是一笔巨款；短时间内很难凑齐不说，即便想法凑齐了，如何兑换成外汇，再汇入对方账户，没有先例，也是一个问题，而且搞不好还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此事最终还是没有做成，对方扔下一道难题，留给珠海自己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