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編 許蘭雪軒文學文獻研究

性别、身份和文本:朝鲜女性文学文献研究 作者:俞士玲 著


第一章 許蘭雪軒詩歌文獻問題

許楚姬(1563—1589),字景樊,號蘭雪軒,在其二十七年的短暫生命中,寫作了大量詩文,素有海東第一女詩人之稱,在明清中國,是最知名的朝鮮詩人。韓國的許蘭雪軒研究一直相當活躍,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如許米子對許蘭雪軒版本的搜集、對其詩歌(特别是游仙詩)意象的研究;朴鍾和、李家源、朴惠淑、張正龍等對許蘭雪軒其人的研究;張仁愛對蘭雪軒詩歌以及與中國女詩人的比較研究;朴現圭清晰描述了明末清初中國典籍對蘭雪軒詩的收録,對蘭雪軒中國版本《聚沙元倡》的發現和推介以及對中國詩評的闡釋,都很有深度;金英淑對《聚沙元倡》作了更進一步的研究。還有從女性身份和欲望角度的分析。中國學者的研究視野宏闊。如張伯偉老師從女性文學史和書籍史的角度論述許蘭雪軒集,視角獨到。有從性别角度闡釋,如張宏生老師指出蘭雪軒以邊緣身份自覺追隨中國詩壇的潮流等。

儘管蘭雪軒研究成果豐碩,但有關蘭雪軒詩歌文獻的真僞問題和文學創作中的模擬剽竊問題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清理和評估。本人2009年發表過《明末中國典籍誤題蘭雪軒詩及其原因考論》一文,已對中國典籍中的蘭雪軒詩歌文獻問題略作清理,本章在此基礎上,作進一步考論。

第一節 明末清初中國典籍誤題許蘭雪軒詩考

有關蘭雪軒詩,中國文獻與朝鮮文獻有較多不同,我們假定朝鮮文獻爲正,與之不同的中國文獻爲誤,除異文外,明末清初中國典籍誤題許蘭雪軒詩主要有三種情形:(1)他人詩誤題蘭雪軒者;(2)蘭雪軒詩誤題他人者;(3)蘭雪軒一詩爲二詩或二詩爲一詩者。

一、他人詩誤題蘭雪軒者

將明末中國人所編朝鮮詩選——北圖本吴明濟《朝鮮詩選》(下稱“吴選”)、伯克利大學本藍芳威《朝鮮詩選》(下稱“藍選”)、蘭雪軒詩集《聚沙元倡》(下稱“元倡”)、女性詩文選本《名媛詩歸》(下稱“詩歸”)、《名媛彙詩》(下稱“彙詩”)、《古今女史》(下稱“女史”)、明代詩選《列朝詩集》等與朝鮮刻《蘭雪軒詩集》加以對照,中國典籍中,非蘭雪軒作而誤題蘭雪軒者有二十一首,分别是:《望仙謡》、《古别離》、《鳳臺曲》、《山嵐》、《映月樓》、《宫詞》“宫牆處處”、《送伯兄篈朝天》、《次仲兄篈》、《登樓》、《望仙曲》“去住樓臺”“忘卻教人”二首、《怨情》“夕殿下珠簾”“郎作千里行”二首、《彩毫詠次賈司馬戲贈吴子魚》三首、《義州山村即事》、《横塘曲》、《有所思》、《弄潮曲》、《山鷓鴣詞》。中國典籍有但不見《蘭雪軒詩集》而出處待考者一首:《聞笛》。

有文章已指出《有所思》、《弄潮曲》、《山鷓鴣詞》爲許篈作,可考者尚有:

1.《望仙謡》爲崔慶昌《感遇十首,寄鄭季涵》其九。

《望仙謡》:王喬呼我游,期我崑侖墟。朝登玄圃峰,遥望紫雲車。紫雲何煌煌,玉浦正渺茫。倏忽淩天漢,翻飛向扶桑。扶桑幾千里,風波阻且長。我欲舍此去,佳期安可忘。君心知何許,賤妾徒悲傷。(藍選“五言古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三、《女史》卷二)

《感遇》:王喬呼我游,期我於崑墟。朝登玄圃峰,遥望紫雲車。紫雲何容與,玉簫正微茫。徑度淩天河,翻飛向扶桑。扶桑幾千里,風波阻且長。我欲舍此去,深恐負所期。君情定何許,我心終不移。(崔慶昌《孤竹遺稿》,《韓國文集叢刊》册50,頁28)

兩詩僅少數異字,爲同一首詩。此詩見《孤竹遺稿》,不見於《蘭雪軒詩集》,當爲崔慶昌詩而誤爲蘭雪軒者,就現有材料看,誤題作者自藍選始。

2.《古别離》爲崔慶昌《古意二首》其一。

《古别離》:轔轔雙車輪,一日千萬轉。同心不同車,别離時屢變。車輪尚有迹,相思獨不見。(藍選“五言古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三、《女史》卷二)

《古意》:轔轔雙車輪,一日千萬轉。同心不同車,别離時屢變。車輪尚有迹,相思人不見。(《孤竹遺稿》,頁28)

兩詩僅一字之差,顯爲同一首詩。詩見《孤竹遺稿》,閔百順、洪大容編《大東詩選》作崔慶昌《古意》,此詩不見《蘭雪軒詩集》,誤書作者自藍選始。

3.《鳳臺曲》爲金宗直作。

《鳳臺曲》:秦女侣簫史,日夕吹參差。崇臺騎彩鳳,渺渺不可追。天地以永久,那識人間悲。妾淚不可忍,此生長别離。(藍選“五言古詩”、《亘史》)

《鳳臺曲》:秦女儷簫史,日夕吹參差。崇臺遺鏡匳,巾袖雲披披。暮伴鳳凰宿,朝侣鳳凰嬉。天地以永久,那識人間悲。妾淚不可忍,此生長别離。(金宗直《佔畢齋集》卷十九,《韓國文集叢刊》册12,頁350)

此詩不見《蘭雪軒詩集》,可見許筠整理其姊詩集時,並不以此詩爲其姊作。藍選詩少《佔畢齋集》詩兩句,有異文9個,但仍可看出兩者之親緣關係。

4.《山嵐》爲鄭希良《瀟湘八景》之四《山市晴嵐》。

《山嵐》:暮雨侵江曉初闢,朝日染成嵐氣碧。經雲緯霧錦陸離,織破瀟湘秋水色。隨風宛轉學佳人,畫出雙娥半成蹙。俄然散作雨霏霏,青山忽起如新沐。(藍選“七言古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三、《女史》卷三)

鄭希良《瀟湘八景》之《山市晴嵐》:江上青山玉一朵,曉日染成嵐縷碧。經雲緯霧錦陸離,織罷瀟湘秋水色。隨風宛轉學佳人,畫出文君眉半蹙。俄頃霏微散作雨,青山忽起如新沐。(《虚庵遺集》卷一,《韓國文集叢刊》册18,頁13)

兩詩雖有些差異,但大致可視爲同一首詩。此詩不見於《蘭雪軒詩集》,當屬誤題作者。

5.《次仲氏篈》或爲許篈《次舍兄韻》詩。

《次仲氏篈》:甲山東望鬱嵯峨,遷客悲吟意若何。孤雁忍分清漢影,朔風偏起大江波。關榆曉角征衣薄,塞路驚心落葉多。銀燭夜闌戎帳立,庭闈歸夢好經過。(藍選“七言律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十六、《女史》卷八)

《次舍兄韻》:夢闌姜被意如何,回望嚴城候曉過。孤雁忍分清渭影,朔風偏起漢江波。關河死棄情曾任,稼圃生成寵已多。只恨庭闈無路入,淚痕和雨共滂沱。(《荷谷集·詩鈔》,《韓國文集叢刊》册58,頁363)

檢《荷谷集》,《次舍兄韻》爲篈在謫所甲山次許筬韻而作,與題名蘭雪軒之詩韻字同者三,異者一,位置異者一,勉强算得上次同一首詩,可以理解成許篈、蘭雪軒同次長兄詩韻。兩詩三、四兩句雷同,但明代前後七子模擬古詩常不避雷同,朝鮮唐詩派詩人創作方式上亦不免受此影響。壬辰之亂時,文集流散,一些詩得之於個人記憶,因而異字甚多,此詩不見於《蘭雪軒詩集》,當爲許篈詩。

6.《送伯兄篈朝天》爲許篈《送舍兄朝天》。

《送伯兄篈朝天》:六年離思倦登樓,落日涼風又别愁。湘浦淚痕還入楚,帝鄉行色早觀周。銅壺暗促雞人曉,紫塞寒飛鶴夢秋。歸路正看萱草碧,畫欄西畔繫驊騮。(藍選“七言律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十六、《女史》卷八)

《送舍兄朝天》:六年離合倦登樓,誰料西風又别愁。湘浦淚痕還入楚,帝鄉行色後觀周。銅壺暗促雞人曉,玉塞驚飛雁陣秋。怊悵急難無伴侣,幾回延佇立沙頭。(《荷谷集·詩鈔》,頁363)

此詩見載《荷谷集》而不見於《蘭雪軒詩集》,兩詩頗有異文,但詩題、詩意皆同,詩歌内容與許篈謫甲山之經歷亦合,當爲許篈作。

7.《映月樓》爲崔慶昌《映月樓》其四。

《映月樓》:玉檻秋風露葉清,水晶簾冷桂花明。鸞驂未返銀橋斷,惆悵仙郎白髮生。(藍選“許景樊等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映月樓》:玉檻秋來露氣清,水晶簾冷桂花明。鸞驂不至銀橋斷,惆悵仙郎白髮生。(《孤竹遺稿》,頁14)

兩詩當爲一詩,崔慶昌《孤竹遺稿》有載而不見於《蘭雪軒詩集》,可判藍選等誤題作者。

8.《宫詞》爲李達同題之作。

《宫詞》其三:宫牆處處落花飛,侍女燒香對夕暉。過盡春風人不見,殿門深鎖緑生衣。(藍選“許景樊等詩”、《元倡》、《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宫詞》:宫牆處處落花飛,侍女燒香對夕暉。過盡春風人不見,院門金鎖緑生衣。(《蓀谷詩集》卷六,《韓國文集叢刊》册61,頁36)

兩詩僅有異字二,當爲同一首詩。此詩見載《蓀谷詩集》而不見於《蘭雪軒詩集》,屬誤題作者。

9.《登樓》爲李淑媛《樓上》詩。

《登樓》:紅欄六曲壓銀河,瑞霧霏霏濕翠羅。明月不知滄海暮,九疑山下白雲多。(《詩歸》卷二十九、《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樓上》:紅欄六曲壓銀河,瑞霧霏微濕翠羅。明月不知滄海暮,九疑山下白雲多。(《大東詩選》卷六、《箕雅》卷四題李媛、藍選“許景樊等詩”、吴選七律)

此詩不見於《蘭雪軒詩集》,藍選作李淑媛,吴選作李氏,朝鮮諸詩選均以此詩屬李淑媛,《詩歸》誤題,諸詩選沿襲之。

10.《游仙曲》二首爲曹唐《小游仙詩》。

《游仙曲》:去住樓臺一任風,十三天洞暗相通。行雲侍女炊何物,滿竈無烟玉炭紅。

忘卻教人鎖後宫,還丹失盡玉壺空。嫦娥若不偷靈藥,争得長生在月宫。(藍選“許景樊等詩”、《元倡》)

曹唐《小游仙詩》第58首:去住樓臺一任風,十三天洞暗相通。行厨侍女炊何物,滿竈無烟玉炭紅。(洪邁原編,趙宧光、黄習遠編定《萬首唐人絶句》,書目文獻出版社,1982年,頁860)

第38首:忘卻教人鎖後宫,還丹失盡玉壺空。姮娥若不偷靈藥,争得長生在月中。(《萬首唐人絶句》,頁859)

藍選、《元倡》此二首與曹唐詩僅各有一異字,《蘭雪軒詩集》無此二首,當爲曹唐詩而竄入蘭雪軒詩中。

11.《怨情》爲謝朓《玉階怨》詩。

《怨情》:夕殿下珠簾,流螢飛復没。寒夜縫征衣,殘燈映羅幙。(藍選“許景樊等詩”、《元倡》)

謝朓《玉階怨》:夕殿下珠簾,流螢飛復息。長夜縫羅衣,思君此何極。(徐陵編、吴兆宜注、程琰删補、穆克宏點校《玉臺新詠箋注》卷十,中華書局,1985年,頁488)

此詩不見於《蘭雪軒詩集》,當爲朝鮮人誤記或藍芳威等誤編。

12.《怨情》爲南齊釋寶月《估客行》詩。

《怨情》:郎作千里行,儂無千里送。拔奴頭上釵,與郎資路用。(藍選“許景樊等詩”、《元倡》)

釋寶月《估客行》:郎作十里行,儂作九里送。拔儂頭上釵,與郎資路用。(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四十八,中華書局,1979年,頁700)

此詩不見於《蘭雪軒詩集》,當爲朝鮮人誤記或藍芳威等誤編。

13.《彩毫詠次賈司馬戲贈吴子魚先生》三首或爲許筠作。

雙鸞明鏡罷朝粧,斜嚲鴉雛試彩裳。開卻玉屏迎絳節,滿身花氣襲人香。

鸞扇玲瓏隱醉顔,自矜嬌豔出人間。天花滿袖君知否,曾到瀛洲海上山。

鰕鬚初捲玉鈎收,珠翠穠花插滿頭。自愛嬌顰傾越女,謾將鸞鏡學春愁。(藍選“許景樊等詩”)

爲雨爲雲似楚臺,夢中相見夢中迴。天香滿袖君知否?曾到蓬萊頂上來。(許筠《惺所覆瓿稿》卷一《話舊》,《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113)

此三詩不見《蘭雪軒詩集》,吴選此三首爲許筠作,許筠《惺所覆瓿稿》卷一《話舊》詩與其二有類似處。藍選誤題。

14.《横塘曲》爲李達同題之作。

家住横塘緑水邊,相隨女伴采新蓮。逢郎始得成佳約,落日雕窗楊柳烟。(藍選“許景樊等詩”)

家住横塘南埭邊,常隨女伴采新蓮。逢郎一笑成佳約,繡户雕窗楊柳烟。(《蓀谷詩集》卷六,《韓國文集叢刊》册61,頁35)

兩詩有異文六,但可判斷爲同一首詩。此詩不見《蘭雪軒詩集》而見《蓀谷詩集》,當爲李達詩。

15.《義州山村即事》爲偰遜《莊村醉歸口號》。

摘來嫩韭新炊飯,沽得香醪旋打魚。白髮山翁健如鶴,只愁賓客不歡娱。(藍選“許景樊等詩”)

偰遜《莊村醉歸口號》五首之二:摘來嫩韭新炊飯,沽得香醪旋打魚。白髮山翁健如鶴,只愁賓客不歡娱。(《東文選》卷二一

《蘭雪軒詩集》無此首,此詩見《東文選》卷二一,爲偰遜詩。

二、蘭雪軒詩而誤題他人者

今本《蘭雪軒詩集》有而明末清初中國典籍題爲他人之詩者十四首,它們是:《竹枝詞》“空舲灘口”“瀼東瀼西”、《楊柳枝》“楊柳含烟”“青樓低畔”“按轡營中”“條妬纖腰”、《步虚詞》“九霞裙幅”、《鞦韆詞》“蹴罷鞦韆”、《貧女吟》“夜久織未休”、《賈客行》“朝發宜都渚”、《秋恨》“絳紗遥隔”、《春日有懷》“章臺迢遞”、《出塞曲》“烽火照長河”“昨夜羽書飛”,其中“楊柳含烟”一首,《詩歸》屬《竹枝詞》,《彙詩》、《女史》歸入《楊柳枝詞》。上注朴現圭先生文指出後二首蘭雪軒詩誤爲許筠作,可考者尚有:

1.《竹枝詞》二首誤作成氏詩。

成氏《竹枝詞》:空舲灘口雨初晴,巫峽蒼蒼烟靄平。長恨郎心似潮水,早時纔退暮時生。(《詩歸》卷三十、《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其二:滾東滾西春水長,郎舟已去向瞿塘。巴江峽裏猿啼苦,不到三聲已斷腸。(《詩歸》卷三十、《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竹枝詞》:空舲灘口雨初晴,巫峽蒼蒼烟靄平。長恨郎心似潮水,早時纔退暮時生。(《蘭雪軒詩集》、吴選、藍選、《元倡》)

瀼東瀼西春水長,郎舟去歲向瞿塘。巴江峽裏猿啼苦,不到三聲已斷腸。(《蘭雪軒詩集》,頁12,吴選、藍選、《元倡》)

《蘭雪軒詩集》有此三首,吴選、藍選、《元倡》亦屬蘭雪軒,朝鮮載籍無此三詩爲成氏作之記載,當屬蘭雪軒詩。《詩歸》等誤題。

2.《楊柳枝詞》二首誤作成氏詩。

楊柳青青曲岸春,年年攀折贈行人。東風不解傷離别,吹卻低枝掃路塵。(《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詩歸》卷三十)

楊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贈行人。東風不解傷離别,吹卻低枝掃路塵。(《蘭雪軒詩集》,頁14,藍選、吴選、《元倡》)

青樓低畔絮飛揚,烟鎖桑條拂檻長。何處少年鞭白馬,緑陰來繫紫游繮。(《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青樓西畔絮飛揚,烟鎖柔條拂檻長。何處少年鞭白馬,緑陰來繫紫游繮。(《蘭雪軒詩集》,頁14,吴選、藍選)

兩詩皆見於《蘭雪軒詩集》,第1首有異字三,第2首有異字一。吴選、藍選亦作蘭雪軒詩。

3.《楊柳枝詞》二首誤爲俞汝舟妻詩或成氏詩。

按轡營中占一春,藏鴉門外麯絲新。生憎灞水橋頭樹,不解迎人解送人。(《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筆精》卷五“朝鮮詩”條引汪伯英朝鮮古今詩作成氏

按轡營中占一春,藏鴉門外麯絲新。生憎灞水橋頭樹,不解迎人解送人。(《蘭雪軒詩集》,頁14)

按轡營中次第新,藏鴉門外幾翻春。生憎灞水橋邊樹,不解迎人解送人。(吴選、藍選)

條妬纖腰葉妬眉,妬風愁雨盡低垂。黄金穗短人争挽,更被風吹折一枝。(《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條妬纖腰葉妬眉,怕風愁雨盡低垂。黄金穗短人争挽,更被東風折一枝。(《蘭雪軒詩集》,頁14)

兩詩皆見《蘭雪軒詩集》,第1首無異文,第2首有異字三。吴選、藍選收第1首,亦作蘭雪軒詩,兩者文字同,然與《彙詩》有異字七,此兩首《彙詩》或非取自吴選、藍選。

4.《步虚詞》誤作俞汝舟妻詩。

俞汝舟妻:九霞裙幅六銖衣,鶴背凌風紫府歸。瑶海月明星漢落,玉簫聲裏霱雲飛。(《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九霞裙幅六銖衣,鶴背泠風紫府歸。瑶海月明星漢落,玉簫聲裏霱雲飛。(《蘭雪軒詩集》,頁11)

九霞裙襯六銖衣,鶴背乘風紫府歸。瑶海月明銀漢落,玉簫聲徹彩雲飛。(藍選“許景樊等詩”、《元倡》)

詩見《蘭雪軒詩集》,藍選亦作蘭雪軒詩,朝鮮典籍無俞汝舟妻作《步虚詞》之記載,當屬蘭雪軒。《彙詩》與《蘭雪軒詩集》有異字一,與藍選有異字五,《彙詩》此首或非取自藍選。

5.《鞦韆詞》誤作成氏詩。

成氏《鞦韆詞》:蹴罷鞦韆整繡鞋,下來無語立瑶階。蟬衫細濕輕輕汗,忘卻教人拾墮釵。(《詩歸》卷三十、《彙詩》卷十二、《女史》卷六)

《鞦韆詞》:蹴罷鞦韆整繡鞋,下來無語立瑶階。蟬衫細濕輕輕汗,忘卻教人拾墮釵。(《蘭雪軒詩集》,頁12)

蹴罷鞦韆整繡鞋,下來無語立瑶堦。侍兒便促看花去,忘卻教人拾墮釵。(藍選、《元倡》)

此詩見《蘭雪軒詩集》,朝鮮載籍無此詩爲成氏作之記載,藍選、《元倡》亦作蘭雪軒詩,當屬蘭雪軒。《詩歸》此詩與《蘭雪軒詩集》全同,而與藍選、《元倡》有異字七,可見《詩歸》等此詩非來自藍選、《元倡》。

6.《貧女吟》誤作俞汝舟妻詩。

俞汝舟妻《貧女吟》:夜久織未休,戛戛鳴寒機。機中一匹練,終作阿誰衣。(《詩歸》卷三十、《彙詩》卷六、《女史》卷四、《列朝詩集》“閏集”卷六)

《蘭雪軒詩集》有此詩,無異文;《大東詩選》卷四選此詩,屬蘭雪軒。朝鮮載籍無此詩爲俞汝舟妻作之記載,藍選、《元倡》亦作蘭雪軒詩,當屬蘭雪軒。《詩歸》等誤題。

7.《賈客行》誤作俞汝舟妻詩。

俞汝舟妻《賈客行》:朝發宜都渚,北風吹五雨。船頭各澆酒,月下齊蕩槳。(《詩歸》卷三十、《彙詩》卷六、《女史》卷四、《列朝詩集》“閏集”卷六)

《蘭雪軒詩集》有此詩,無異文,朝鮮載籍無此詩爲俞汝舟妻作之記載,藍選、《元倡》亦作蘭雪軒詩,當屬蘭雪軒。

8.《秋恨》誤作李淑媛詩。

(李媛)《秋恨》:絳紗遥隔夜燈紅,夢覺羅衾一半空。霜冷玉籠鸚鵡語,滿階梧葉落西風。(徐氏《筆精》卷五“外夷”“朝鮮”條引汪伯英朝鮮古今詩,錢謙益《列朝詩集》閏集卷六)

《秋恨》:絳紗遥隔夜燈紅,夢覺羅衾一半空。霜冷玉籠鸚鵡語,滿階梧葉落西風。(《蘭雪軒詩集》,頁19、藍選“許景樊等詩”)

《蘭雪軒詩集》有此詩,無異文,朝鮮載籍無此詩爲李淑媛作之記載,藍選、《元倡》亦作蘭雪軒詩,當屬蘭雪軒,誤自汪伯英集《朝鮮古今詩》或徐氏《筆精》。

9.《春日有懷》誤爲李淑媛詩。

李淑媛《春日有懷》:章臺迢遞斷腸人,雙鯉傳書漢水濱。黄鳥曉啼愁裏雨,緑楊晴拂望中春。瑶堦歷亂生芳草,寶瑟淒涼暗素塵。惆悵木蘭舟上客,荇花開遍廣陵津。(藍選“七言律詩”)

李淑媛《春日有懷》:章臺迢遞斷腸人,雙鯉傳書漢水濱。黄鳥曉啼愁裏雨,緑楊晴拂望中春。瑶階寂歷生青草,寶瑟淒涼閉素塵。誰念木蘭舟上客,白蘋花滿廣陵津。(《詩歸》卷三十、《彙詩》卷十六、《女史》卷八)

章臺迢遞斷腸人,雙鯉傳書漢水濱。黄鳥曉啼愁裏雨,緑楊晴裊望中春。瑶階羃歷生青草,寶瑟淒涼閑素塵。誰念木蘭舟上客,白蘋花滿廣陵津。(《蘭雪軒詩集》,頁8,《元倡》)

此詩情形有些複雜,《别本東文選》卷七、《箕雅》卷十皆屬李淑媛,然《别本東人詩話》指出《箕雅》誤録作者名姓:“閨秀李玉峰《春日有懷》一律,即蘭雪軒許氏詩也。”未知孰是,但《蘭雪軒詩集》有此詩,或屬蘭雪軒。

此外《夢作》“横海靈峰壓巨鰲”,《詩歸》卷二十九蘭雪軒詩下有選,卷三十李淑媛下重出,僅有少許異字。此詩見於《蘭雪軒詩集》,《大東詩選》卷十一、《别本東文選》卷七、《箕雅》卷十有選,皆作蘭雪軒詩,當屬蘭雪軒。

三、一詩爲二詩或二詩爲一詩

可考者有:

1.五古《感遇》“梧桐生嶧陽”取《蘭雪軒詩集》《遣興》“梧桐生嶧陽”一句而與同題“鳳凰出丹穴”詩拼合。

梧桐生嶧陽,鳳凰翔其傍。文章爛五色,喈喈千仞岡。稻粱非所慕,竹實乃其餐。奈何桐樹枝,棲彼鴟與鳶。(吴選“五言古詩”、藍選“五言古詩”、《元倡》)

梧桐生嶧陽,幾年傲寒陰。幸遇稀代工,劚取爲鳴琴。琴成彈一曲,舉世無知音。所以廣陵散,終古聲堙沉。(《蘭雪軒詩集》,頁5)

鳳凰出丹穴,九苞燦文章。覽德翔千仞,噦噦鳴朝陽。稻梁非所求,竹實乃其餐。奈何梧桐枝,反棲鴟與鳶。(同上)

吴選、藍選詩第一句與《蘭雪軒詩集》“遣興”其一第一句同,自第二句起,皆爲《遣興》其二詩意。

2.五絶《雜詩》三首是五古《遣興》三首的縮略。

梧桐生嶧陽,斲取爲鳴琴。一彈再三歎,舉世無知音。(吴選、藍選“五言絶句”)

我有一端綺,今日持贈郎。不惜作君袴,莫作他人裳。(吴選、藍選“五言絶句”)

我有一端綺,拂拭光凌亂。對織雙鳳凰,文章何燦爛。幾年篋中藏,今朝持贈郎。不惜作君袴,莫作他人裳。(《蘭雪軒詩集》,頁5)

精金明月光,贈君爲雜佩。不惜棄道傍,莫結新人帶。(吴選、藍選“五言絶句”)

精金凝寶氣,鏤作半月光。嫁時舅姑贈,繫在紅羅裳。今日贈君行,願君爲雜佩。不惜棄道上,莫結新人帶。(《蘭雪軒詩集》,頁5)

《蘭雪軒詩集》“梧桐生嶧陽”見上引,藍、吴選絶句四句從此五古中出,而冠以《雜詩》之名,吴選、藍選“五言古詩”卷同時收此三詩,《元倡》同;《蘭雪軒詩集》有此三首五古,無五絶,《詩歸》、《彙詩》、《女史》同。

3.“七言絶句”《塞上曲》“烟塵晚卷孤城出”爲《蘭雪軒詩集》七律《次仲氏高原望高臺韻》“巃嵸危棧切雲霄”、藍選“許景樊等詩”《次仲氏高原堂高臺韻》“巃嵸危棧接雲霄”之後四句。

烟塵晚卷孤城出,苜蓿秋肥萬馬驕。東望塞垣鼙鼓急,何時重起霍嫖姚。(吴選)

巃嵸危棧切雲霄,峰勢侵天作漢標。山脈北臨三水絶,地形西壓兩河遥。烟塵晚卷孤城出,苜蓿秋肥萬馬驕。東望塞垣鼙鼓急,幾時重起霍嫖姚。(《蘭雪軒詩集》,頁9)

巃嵸危棧接雲霄,峰勢侵天作漢標。山脈北臨三水絶,地形西壓兩河遥。烟塵暮捲孤城出,苜蓿秋肥萬馬驕。東望塞垣鼙鼓急,幾時重起霍嫖姚。(藍選“許景樊等詩”)

《蘭雪軒詩集》、藍選爲七言律詩,吴選截後四句爲七絶,七律卷不收此詩,明末中國其他載籍均以此詩爲七律,當以七律爲是。

綜上所考,中國載籍中,他人詩誤題爲蘭雪軒者共21首,蘭雪軒作而誤題他人者14首,一詩成二詩者5首。尚有《聞笛》“錦帶羅衫積涙痕”、《游仙曲》“未央宫闕已黄花”、《翠袖啼痕》“輕籠雪腕裁青練”3首(見藍選和《元倡》)不知所出。

第二節 許蘭雪軒詩歌文獻的生成

誤題作者原因,可分爲有意作僞和無意而誤兩種。明自嘉靖始,流行搜集、整理、傳播女性詩作,亦有男性故意僞造女性創作,以戲謔當時的流行趨勢,但據上文,明末典籍中,既有他人之作誤題爲蘭雪軒者,亦有蘭雪軒之作誤題他人者,故可大致排除明人出於某種動機而故意作僞。如果結合蘭雪軒詩整理、編輯、傳誦、鈔録以及由朝鮮流傳中國、復由中國回傳朝鮮等情形,考知各階段具體情形,如各書的編纂時間、動機、材料來源和相互關係等,較清晰地描繪許蘭雪軒詩歌文獻生成過程,也即能揭示各種典籍誤題蘭雪軒詩的原因。

一、許筠最初整理蘭雪軒集以及吴選、藍選中蘭雪軒詩歌來源和致誤原因臆測

蘭雪軒詩才,爲其仲兄許篈、弟許筠所歎服。許筠《鶴山樵談》云:“姊氏詩文俱出天成。……仲氏嘗曰:‘景樊之才不可學而能也,大都太白、長吉之遺音也。’”蘭雪軒在世時,在家族和兄弟詩友圈中已詩名甚著。許筠云蘭雪軒《步虚詞》,“仲氏及李益之皆擬作而率不出其藩籬,姊氏可謂天仙之才”(頁37)。在丈夫朋友圈,也不乏詩名,雖然未必獲得正面評價(詳第四章)。明神宗萬曆十七年(朝鮮宣祖二十二年,西元1589年),蘭雪軒去世。對其短暫一生的創作數量,許筠云“著述甚富”,但不知何因,蘭雪軒臨終前“遺命茶毗之”。我們不知道蘭雪向誰傳達“遺命”,以許筠以及蘭雪軒丈夫的朋友們的説法,蘭雪軒與丈夫“生而不合於琴瑟”、“平生琴瑟不諧”,其夫倒是有可能不待其“遺命”即焚棄妻稿的,不過以許筠對這位姊夫和姊夫之母的痛恨程度,如果金誠立真的“茶毗”了蘭雪軒之稿,許筠絶不會在其文章中不置一辭的,所以,這一“遺命”或許只是遺命,生者并未付諸行動。當然這也可能只是書寫者適應女性創作非名利化的社會期待的書寫慣例而已。在喪姊之痛中,許筠開始整理亡姊遺稿,許筠示蘭雪軒稿於柳成龍以求跋,萬曆十八年(1590)仲冬,柳跋成。跋中,柳成龍多方喻説蘭雪軒詩玲瓏、瑩澈的美質,並將之與中國經典文學(“高處出漢魏,其餘步驟乎盛唐”)、中國經典女性文學(“《柏舟》《東征》,不得專美於前矣”)相提並論,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萬曆二十年(1592),日本侵略朝鮮,朝鮮進入爲期八年的“壬辰之亂”時期。柳成龍《蘭雪軒集跋》失於亂日,此時,朝鮮人首領皆不保,很多人不能保全自己的文集,更别説許筠能爲其姊刊刻文集了。許筠再次收集、整理蘭雪軒詩,當與吴明濟、藍芳威等搜集朝鮮詩文有關。

許筠以及許蘭雪軒詩歌愛好者以記誦和書寫的方式參與了蘭雪軒詩文的傳播,這種傳播通過朝鮮士民獻詩、中國援朝將官、隨員等的記録、鈔寫,編入《朝鮮詩選》而傳入中國,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蘭雪軒詩歌的文本面貌,并前所未有地擴大了蘭雪軒詩歌的影響。現可見之藍選應該是比較完整的,但現可見之吴選應是原吴選的一個朝鮮節本(有關《朝鮮詩選》問題有另文探討)。北圖吴選、伯克利藍選,表面上選詩差别頗大,然尋繹其裏,兩者實關係甚近,都是這一傳播方式的産物。首先,兩選所選詩與今存各家别集比照,皆有很多異文,可見吴明濟所云其詩出於朝鮮士人“憶”“誦”之説的可信。按理説,各人所記之詩應千差萬别,而藍、吴兩選的相同之詩幾乎全無異文,可見兩者有共同的詩歌來源。第二,兩選主體部分相同。藍選自箕子《麥秀歌》至當時在世之尹根壽、許筠,吴選自崔致遠始,無崔慶昌、白光勳、李達、許篈等朝鮮唐詩派詩人作品,尹根壽、許筠、李秀才、藍秀才以與己唱和的身份出現,最後爲蘭雪軒詩。比較藍、吴選重疊部分,結果是:“五古”部分,兩者重疊詩人(除許氏兄妹,下同)之作,吴選18首詩,藍選48首,吴選皆在藍選範圍之内;吴選選許筠與己唱和詩3首,題爲《平壤送吴子魚大人還天朝》、《又》、《送吴參軍子魚大兄還天朝》,藍選選前2首,題爲《平壤送南士還天朝》;吴選選蘭雪軒詩7首,不出藍選範圍。“七古”部分,兩者重疊詩人之作,吴選19首,藍選42首,除李崇仁一首外,吴選詩皆在藍選範圍之内;吴選選許筠與己唱和詩2首《蕊珠曲戲呈吴子魚先生》、《吴子魚先生贈畫詩以謝之》,藍選許筠《江天曉思》(亦誤題作者)、《蕊珠曲》和《贈李文學》,後兩首即吴選兩首,只是詩題有所不同;吴選選蘭雪軒詩7首,藍選9首,吴選不出藍選範圍。“五律”部分,兩者重疊詩人之作,吴選50首,藍選78首,吴選不出藍選範圍;吴選選許筠《陪吴參軍子魚甫登義城》,附諺書,藍選題作《登義城》,但北大本藍選亦附諺書;吴選選蘭雪軒詩4首,與藍選同。其他詩體亦大致如此。可見,今本吴選以去早期傳説之詩和收與已唱和詩方式,既分享了共同的詩歌來源,又形成了吴選自身的特色。

援朝水路將官藍芳威説其詩選的詩歌來源是:“我諸士民之秀慧者,時而班草茵荆,張幕講藝,以故日親于諸士民,其士民亦稱藍公親我云。蓋自命師奏凱,首尾在朝鮮者幾三年,得朝鮮投贈詩及士女自所爲詩幾數百篇,皆不懈手録而親爲選訂,贈以示不佞,因得卒業云。”(吴知過《藍將軍選刻朝鮮詩序》)因中國援朝將官愛親朝鮮民,中方士民秀慧者愛講藝,故吸引了朝鮮士女投贈己所得之詩或己作之詩,因而有了藍選。而吴明濟就屬於藍芳威所言之中方士民之秀慧者。他説吴選的詩歌來源是:

丁酉之歲(1597),徐司馬公以贊畫出軍東援朝鮮,濟以客從。次歲戊戌(1598)季春,涉鴨緑,軍於義州。孟夏,……值雨,休於村舍,有朝鮮李文學者能詩,解華語,坐語久之,因賦詩相贈。……於是,文學輩稍又引見。……濟因訪東海名士崔致遠諸君集,皆辭無有,小國喪亂,君臣越在草莽間,幾七載,首領且不保,況於此乎?然有能憶者,輒書以進,至一、二百篇。及抵王京,聞多文學士。……濟乃出館於許氏。許氏伯、仲三人:曰篈,曰筬,曰筠,以文鳴東海間。篈、筠皆舉n元,筠更敏甚,一覽不忘,能誦東詩數百篇。於是濟所積日富,復得其妹氏詩二百篇。……頃之,司馬公以外艱歸豫章,濟亦西還長安。

吴明濟行止以及積極與朝鮮士人交往等事,亦爲朝鮮士人言論所證實。尹國馨《甲辰漫録》曰:“余於戊戌(1598)在京時,不知某將軍幕下有所謂吴明濟者,能文人也。與余所寓相近,時或來見者數三度矣。”尹根壽也曾與吴明濟談詩。崔岦《簡易文集》卷七《甲午行録》《楊花渡呈行右》詩下注曰:

海平公遇蘇州人吴明濟,偶示行録鄙作,則曰:“大有蘇長公氣格。”余不敢以欣以沮,而可見華人看詩不似我人等閑也。

海平公,即尹根壽。尹根壽將崔岦《甲午行録》詩給吴明濟看過,崔岦讚美吴明濟看詩眼光老辣。吴明濟與許筠有交往,亦可證實。許筠《惺所覆瓿稿》卷二十五《惺叟詩話》“浙人吴明濟評湖陰黄山驛詩”條曰:

湖陰黄山驛詩曰:昔年窮寇此殲亡,鏖戰神鋒繞紫芒。漢幟豎痕餘石縫,斑衣漬血染霞光。商聲帶殺林巒肅,鬼燐憑陰堞壘荒。東土免魚由禹力,小臣摸日敢揄揚。”奇傑渾重,真奇作也。浙人吴明濟見之,批曰:“爾才屠龍,乃反屠狗。惜哉。”蓋以不學唐也,然亦何可少之。

今所見吴選收詩340首,其中蘭雪軒詩58首;藍選600首,蘭雪軒詩170首,重複1首,實169首。許筠云其姊逝後,其作流傳於公共空間者“甚尠”,藍、吴選中忽然出現了這麽多蘭雪軒詩,一定與許筠大有關係。許筠記憶力驚人,上引吴明濟詩序即贊其“敏甚,一覧不忘”,其又頗以記憶力强自矜,其參與整理的文集多半都提到詩歌來源是自己的“臆記”:

(姊)平生著述甚富,遺命茶毗之。所傳至尠,俱出於筠臆記,恐其久而愈忘失,爰災於木,以廣傳云。(《蘭雪軒詩集跋》)

亡兄詩文,散失殆盡,僅以臆記若干篇,參以人傳誦者,勒成二編。(《上一松相》乙巳二月)

家兄詩文,散失殆盡,僅聚若干篇,俾繡于梓,今以净本呈上,幸賜一覽,爲之叙其首。十分切祈!(《上西厓相》乙巳二月)

惜其遺文泯没不傳,爲裒平日所臆記者詩二百餘首,謀欲災木。又從洪上舍有炯許續得百三十餘首,令李君再榮合而彙數,類之爲六卷云。(《蓀谷集序》)

此“臆記”説法雖不限于蘭雪軒詩,但其對蘭雪軒的負面影響最明顯。

藍、吴二選中蘭雪軒詩分兩種情形編排,一種殿各體詩之後,七言絶句則自爲一卷,最後録之前未選入的諸體詩。藍、吴選《游仙曲》下小注曰:“凡三百首,余得其手書八十一首。”現吴選下只有二十六首,無法討論。藍選下有八十六首,去掉其中摻入的兩首曹唐詩,一首謝朓詩,一首寶月詩,一首重複詩,恰好是八十一之數。可見“手書”應該真的存在。這似乎也可以反過來證明曹唐、謝朓、寶月等四首詩本非出於詩卷,而是《朝鮮詩選》編輯過程中的誤摻。與《蘭雪軒詩集》對照,最後八十一首的異字律明顯低於之前卷次中的詩歌,包括與前五卷中所選蘭雪同體詩的對比。後八十一首中行書、草書識讀上的問題相當明顯。如“嗅”與“唤”、“遠”與“遶”、“摶”與“漙”、“詞”與“調”、“頻”與“煩”、“火”與“竹”等,相比較而言,之前卷中讀音相近的異字更多。所以,我傾向於認爲蘭雪軒的一半詩是以文本的方式保留在中國將官、門客手中。只是這裏的“手書”的書者所指,其内容來源是蘭雪詩草稿、定稿還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在寫入詩選前,知有這様大批量的蘭雪詩存在,也可以想見許筠對其姊詩的推介之力。

據上考,中國典籍中的誤題多出自藍選,李德懋曾見藍選,云其“多訛誤,非佳本”,從誤題作者的角度論,這一判斷是正確的。反復推究其致訛之由,發現原因相當簡單,一是偶爾脱漏作者。如“五言律詩”卷《宿德淵院》漏題作者“李奎報”,“五言古詩”《有所思》漏題作者“月山大君婷”,《鳳臺曲》漏題作者金宗直。二是錯頁。藍、吴選標注作者的體例是,一行上書詩題,下書作者名,一人數首,第二及之後詩皆不題作者,所以如果發生錯頁,就會出現大量誤題作者的問題。兹列現存藍選“五言古詩”下題名蘭雪軒詩及鄰近詩作以及已考知之作者如下:

月山大君婷被藍選誤爲女流,因而置於李淑媛之下,其《有所思》詩因脱漏作者而著作權歸於他人。崔慶昌本有詩三、四首,其位置不僅在閨秀詩之前,且在許篈、許筠之前,但抄録其第二首《望仙謡》、第三、第四首詩之一紙産生錯頁,後置於題名蘭雪軒之《感遇》詩之前,依慣例,崔慶昌這幾首詩皆未署名,所以,藍芳威再次抄録或刊刻《朝鮮詩選》時,遂將李淑媛以下漏題作者之月山大君《有所思》詩和崔慶昌數首詩皆歸入了後鄰蘭雪軒名下。

二、中土各蘭雪軒集的關係以及《聚沙元倡》誤題蘭雪軒詩的原因

吴選吴明濟序在叙述得蘭雪軒200首詩後,接云:“頃之,司馬公以外艱歸豫章,濟亦西還長安。”吴明濟帶着朝鮮詩歌回到了北京,在北京大出風頭,他説:“長安縉紳先生聞之,皆願見東海詩人,詠及許妹氏《游仙》諸篇,見者皆喜曰:‘善哉!吴伯子自東方還,橐中裝與衆異,乃累累琳琅乎!’”中國人得見一大批朝鮮詩作,更喜聞樂見的是許妹氏之詩。不久,吴明濟復至朝鮮,據云館於李德馨家,益請“搜諸名人集,前後所得,自新羅及今朝鮮共百餘家”,披覽兩月,成《朝鮮詩選》。萬曆二十八年(1600)季春,許筠爲《朝鮮詩選》作《序》并書序,他一定知道其姊詩在中國産生的熱烈反響。

蘭雪軒詩以《朝鮮詩選》爲媒介流傳,隨後之數年間,蘭雪軒名聲藉甚,本土、中土皆如此。丘坦辛丑、壬寅(1601—1602)間隨顧天埈出使朝鮮,李廷龜爲接伴使(後李公閔代之),許筠爲接伴使從事官,事見許筠《西行紀》。丘坦出使時雖與朝鮮君臣唱和,但對朝鮮君臣“日耽游詠,按節悽楚”之詩卻頗爲不屑,以爲“多亡國之音”,認爲蘭雪軒才爲朝鮮詩文第一人。許筠《上柳西坰》(乙巳三月)書云:“聞方選東詩云,幸以亡兄之作,多載之其中,敢以刻本一帙呈上。”許筠急於推薦其兄詩,卻發現其姊詩入選率更高,所以同年九月他作另一書抱怨道:“見南窗,言亡兄詩則入選甚少,而姊氏則稍多。……亡兄七言歌行最妙,而無一篇收入者,此尤不可曉也。”(頁304)在中土,潘之恒稱蘭雪軒“誇於華夏”。所以中國使節至朝鮮時,最想得到的即是蘭雪軒詩文。許筠也預作準備。如萬曆三十四(1606)年,翰林學士朱之蕃、刑科都給事梁有年使朝鮮,遠接使柳根帶許筠行,許筠《丙午紀行》記録此行甚詳。《紀行》記是年三月二十七日:

上使先到控江亭,余跟往,上使招余入,問家姊詩,即以詩卷進,上使諷而嗟賞。……(四月二十九日)兩使求石峰書,余適有《玉樓文》二件,分進之。(頁290、292)

朱之蕃首問蘭雪軒詩。《玉樓文》即蘭雪軒《廣寒殿白玉樓上梁文》之簡稱,許筠預備二件石峰書《白玉樓上梁文》即爲送人之用

蘭雪軒詩以《朝鮮詩選》流傳的同時,蘭雪軒集應該也在流傳。當時流傳蘭雪軒集可能有如下幾種:

(一)吴明濟所抄者

吴選《序》言萬曆二十六年(1598)時“得其妹氏詩二百篇”,“長安縉紳”有見。“二百篇”之數,已接近現存《蘭雪軒詩集》的規模。

(二)沈無非《景樊集》一卷本

《亘史·外篇》卷三“仙侣”《朝鮮慧女許景樊詩集序》:“潘之恒曰:曩沈虎臣娣氏曾梓《景樊集》一卷。”潘《序》作於“萬曆戊申(1608)春日”(頁23),可知沈無非所刻《景樊集》要早于是年頗久。項鼎鉉《呼桓日記》卷二“(壬子六月)二十九日”下記:“欲完先室沈無非氏行n。憶其生平酷情研筆,朝夕讀書不休,所著詩文成帙。歲丁未悉被於火,點檢無十之一,泣下潸然。尤喜臨池,絶肖禇河南《九成宫》,有手書所撰《朝鮮許士女集小序》一首,先爲其兄沈景倩臨上木,今記之以爲兒輩存手澤云。”“沈景倩”即沈德符。“丁未”爲萬曆三十五年(1607)。“先”指沈無非《小序》臨摹上木在“丁未”前。由此日記,知沈無非自己詩文集未刊刻,其《朝鮮許士女集小序》能上木,或因梓於《景樊集》之故。《呼桓日記》所録《小序》題署爲“無非氏題於密雲之深深齋。”據《萬曆野獲編》卷十六“覆試”條,項鼎鉉爲“辛丑(1601)進士”,選庶吉士,後“以考館被議覆試而以病辭者”“然終被譴”。《呼桓日記》卷四曰:“(壬子八月二十九日)吾奉命爲穆考卜地於西山,……今葬之六年矣。”(頁494)知項鼎鉉父葬於萬曆三十四年(1606),項鼎鉉爲父守制,不久“抱夢鳳之疾”“近亦五載”(頁431),回家鄉秀水養疾。項鼎鉉自萬曆三十七年(1609)頻繁出現在李日華《味水軒日記》中,活動地點都在家鄉,所以項鼎鉉在密雲當在萬曆三十四年之前。所以,沈無非《景樊集》若有刻,當刻於萬曆三十(1602)至三十四年(1606)間。此與上引潘之恒萬曆三十六序稱沈無非《景樊集》爲“曩”集意合。倘如此,沈無非之《景樊集》當刻於朱之蕃攜《蘭雪軒詩集》入中土之前。沈無非爲沈德符姊,項鼎鉉妻。沈德符喜書,交游甚廣,珍稀秘笈亦能入手。又據朱彝尊《曝書亭集》卷五十三“書萬歲通天帖舊事”條,項鼎鉉,秀水人,三世進士,家富收藏,有著名之萬卷樓。《呼桓日記》有乙未(1595年)正月薊門官舍“先室沈坐草”(頁443)的記載,夫婦年輕時侍父在京畿一帶,鼎鉉爲進士後,選爲庶吉士,亦在京,所以,沈無非有第一時間得吴明濟所抄蘭雪軒詩、《朝鮮詩選》的便利。沈無非《景樊集》一卷,有可能抄自吴明濟早年攜回之蘭雪軒“詩二百篇”,亦有可能抄自吴選或藍選之稿。

(三)許筠再次整理《蘭雪軒詩集》本

萬曆三十四(1606)年,許筠已整理好《蘭雪軒詩集》,並請朱之蕃爲蘭雪軒詩集作引。筠《丙午紀行》載:

(四月二十日,上使)因製《陽川世稿序》及亡姊《詩引》以給。……(二十五日)余請副使以世稿序,副使許之。……(二十七日,)副使招余面給世稿序。(頁292)

今本《蘭雪軒詩集》前有朱之蕃《小引》,文末署“萬曆丙午孟夏廿日”,與筠《丙午紀行》正合。錢謙益《列朝詩集》、黄虞稷《千頃堂書目》皆言朱之蕃使東國得《蘭雪軒詩集》而歸。朱之蕃《小引》云:“以手足之誼,輯其稿之僅存者以傳,予得寓目,輒題數語而歸之。”(頁3)“歸之”似當理解成歸還詩集。但副使梁有年《蘭雪軒集題辭》曰:“許副正出其世稿索余言,而稿目中有蘭雪集,則其故姊氏所著云,會趨程,未及録示。”(頁4)倘若四月二十日朱之蕃已歸還《蘭雪軒詩集》於許筠,二十五日,筠似可將此詩卷呈梁有年而不必再録。可見,朱之蕃可能未歸還蘭雪軒集,而將之帶到中土。即使非如此,最晚是年冬,朱之蕃、梁有年即已得到許筠整理好的《蘭雪軒詩集》。梁有年《題辭》云:“余既歸朝,端甫寄余一帙。”(頁4)“題辭”作於“萬曆丙午(1606年)嘉平既望”,即是年臘月。

朱之蕃歸朝後,極力揄揚蘭雪軒詩,所以中土人士索蘭雪軒集甚急。萬曆三十六年(1608),劉太監出使朝鮮,舉人山陰徐明爲其主文書諸事,另有田、楊等人隨行,許筠爲遠接使從事官。許筠《己酉西行紀》載:

(五月初十)徐明來言,在北京見陶庶子望齡,言曾見朱宫諭之蕃,道東國有許某者,其姊氏詩,冠絶天下。你之彼,須求其集以來。都監乃斯人也,有集在否?余即出橐中一部以給。……(十一日)徐相公曰:“蘭雪軒集,劉公亦欲得之,俺亦請一件也。”余只餘一卷,出給之,令致於使,其一件該給徐者,約於京。田、楊亦請之,俱以京爲期。(頁296)

陶望齡亦山陰人,所以托同鄉徐明索書。劉太監等人不免有湊熱鬧之嫌,然由此正可見蘭雪軒詩在中土的流行。許筠《蘭雪軒詩集跋》書於“萬曆紀元之三十六載孟夏上浣”日,云“爰災於木,以廣其傳”,此跋作於伴天使劉太監途中,離徐明索書僅一月,則其“橐中”之物可能還是鈔本,其承諾贈送之數部或已爲刻本。其年五月,《蘭雪軒詩集》已出版,許筠給尹根壽寫信討論朱之蕃、梁有年序何者更優。信曰:“家姊詩一帙呈上,希垂覽。朱、梁二叙孰優?梁引織錦詩,似破的。台旨以爲何如?”這裏的“優劣”不是論序文本身,而是對蘭雪軒其人、其文的定位高度。朱之蕃贊蘭雪“雙成、飛瓊之亞”,所比附之詩人乃“易安、叔真”,而許筠更看重梁有年以其姊詩踵美、獨盛新羅真德王織錦詩之評價。

今存許筠初刊重印本或東萊府重刻本,或題《蘭雪軒集》,然皆以“附録”收蘭雪軒文,可見許筠當初所刻確爲《蘭雪軒詩集》。

(四)朱之蕃刻《蘭雪軒詩集》

《詩歸》卷二十九“許景樊”下注曰:“金陵朱太史蘭嵎出使朝鮮,得其集,刻以行世。”《詩緯》亦云:“朱n元之蕃出使朝鮮,得其集,刻行於世。”《詩歸》所選蘭雪軒詩較多,或曾參照許筠再次整理之《蘭雪軒詩集》(詳下),或即朱之蕃所刻?朱之蕃頗爲關注東人集的刊刻。如宋時烈《孤竹遺稿序》曰:“華使朱給事之蕃,歎賞不已,並與鄭圃隱諸賢之作,刊佈於中朝。”又許筠《丙午紀行》記朱之蕃,“因問公之作,亦入梓否?余對以未敢”。(頁292)後朱之蕃“求其全集”,許筠寄一部於朱之蕃並託其請人爲序,朱之蕃熱心地求李廷機爲之作序。然朱之蕃刻本,未見書目著録。錢謙益指出《蘭雪軒詩集》由朱之蕃傳入中土,然未言其有刻本。《絳雲樓書目》重古本,只著録宋、元槧版本,很少著録明人之作(曹溶《序》已指出),但“詩總集類”著録了《朝鮮詩選》,陳景雲補注云“會稽吴明濟子魚,司馬之客也,從軍至平壤,因采詩於其國,作後序者許筠,東國之以文學鳴者。”錢曾《讀書敏求記》、《也是園書目》“詩文集總集”亦著録“《朝鮮詩》四卷”,或因其爲朝鮮本而爲錢氏所重。三書目皆未著録《蘭雪軒詩集》,錢氏藏書中當無朝鮮刻本《蘭雪軒詩集》。又《列朝詩集》所選蘭雪軒詩以及柳如是評所涉之詩皆不出各詩選的範圍(詳下),錢謙益似亦未見朱之蕃刻《蘭雪軒詩集》。如果朱之蕃確實刊刻了《蘭雪軒詩集》,其面目應同於或近似於許筠再次整理之《蘭雪軒詩集》。

(五)潘之恒《元倡》本

據潘之恒《朝鮮慧女許景樊詩集序》,《元倡》本與潘之恒、丘坦、黄上珍有關。潘之恒較早接觸到沈無非《景樊集》;黄上珍從藍芳威,故對蘭雪軒詩文既熟悉又讚賞;丘坦辛丑、壬寅(1601—1602)間隨顧天埈出使朝鮮,與朝鮮群臣接觸後格外贊美蘭雪軒文章學問,所以三人“謀傳”蘭雪軒集。上引潘之恒《許景樊詩集序》作於萬曆戊申年(1608)。辛亥(1611)年,潘之恒遇藍芳威,藍芳威“首出朝鮮卷示予……所選多與予合”,顯然指藍芳威以所編《朝鮮詩選》示潘之恒。綜上所述,潘之恒《元倡》本最有可能的詩歌來源一是沈無非《景樊集》,一是藍芳威《朝鮮詩選》。而從時間上看,上述數種朝鮮詩選和許景樊集本,也都可能爲其詩歌來源。從規模上看,《元倡》本有蘭雪軒詩168首,《上梁文》1篇,確如潘之恒《序》所言,“欲傳其集”,而非詩選的性質,倘如此,則潘之恒似又未得見許筠再次整理之《蘭雪軒詩集》本和朱之蕃刻《蘭雪軒詩集》。

分析《元倡》的詩歌及其編排次序,發現其與藍選關係緊密,但也有一些差異。《元倡》以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五絶、七絶順序編排蘭雪軒詩,它一般先抄録藍選相應詩體所收之蘭雪軒詩,其間以類相從增補詩作,再續抄藍選相應詩體詩,復增補藍選卷七、卷八同體詩作。如“五言古詩”類,第1至第6首與藍選次序相同(北大本全同,伯克利本1、2兩首互换);第7首,藍選(吴選亦如此)爲蘭雪軒《感遇》兩詩的拼合詩,《元倡》對之加以改正;然後將藍選卷八所收兩首《遣興》詩以類相從置於後,第10首與藍選一致;其後4首,見伯克利本卷八,藍選據之增補。此外《元倡》將藍選“五言古詩”的《築城怨》、《貧女吟》兩首看作五絶,置於五絶類中。“七言古詩”類,第1、2首與藍選同,第3、4首自藍選卷八增補,因與1、2首命名方式及詩歌性質同,故以類從之,之後第5至第11首與藍選次序同。又“五言律詩”類,第1至第4首與藍選次序同,第5、6首《出塞曲》,藍選作許筠詩,《元倡》改正之。又“七言律詩”類,《元倡》將藍選第1、2、10三首“次伯氏”詩合併爲《次伯氏高原野望三首》作爲所收蘭雪軒七言律詩的前三首,之後七首同藍選;《元倡》收入了藍選以爲是李淑媛的《春日有懷》,後録藍選卷七、卷八所收蘭雪軒七律。《元倡》蘭雪軒“五言絶句”類,前三首同藍選,將藍選第5、6、12首合併爲《江南曲》三首,增加了《江南曲》“人言江南好”一首,之後五首與藍選同,然後將藍選卷八三首五絶收入,去其重復,並增加了《貧女吟》“豈是乏榮色”一首。藍選收蘭雪軒七絶詩106首,其中《入塞曲》“漢家旌旆”兩收,實105首。《元倡》按照藍選《塞上曲》、《宫詞》、《游仙曲》、《步虚詞》、《竹枝詞》、《楊柳枝詞》等的順序將相關詩以類相從,去掉上言重復的一首、許筠而誤題蘭雪軒的三首,增加了《游仙曲》“獨夜瑶池”一首,共得102首。

從異文的角度看,一般來説,藍選有選的詩,《元倡》多同藍選,然亦有少數有意的改動。如七言古詩《秋歌》後半部分:

金壺玉漏生西風,簷前唧唧鳴寒蛩。金刀剪取機上素,玉關夢斷羅帷空。縫作衣裳寄遠客,蘭燈熒熒明暗壁。含啼卻寫别離輕,驛使明朝發南陌。(《元倡》)

金壺漏徹生西風,珠簾唧唧鳴寒蟲。金刀剪取機上素,玉關夢斷羅帷空。縫作衣裳寄遠客,蘭燈熒熒明暗壁。含啼自草别離難,驛使明朝發南陌。(藍、吴選)

丁東玉漏響西風,簾外霜多啼夕蟲。金刀剪下機中素,玉關夢斷羅帷空。裁作衣裳寄遠客,悄悄蘭燈明暗壁。含啼寫得一封書,驛使明朝發南陌。裁封已就步中庭,耿耿銀河明曉星。寒衾轉輾不成寐,落月多情窺畫屏。(《蘭雪軒詩集》,頁7)

三者相較可見,《元倡》詩從《朝鮮詩選》來,然亦有異文。其改“漏徹”爲“玉漏”從而與之前的“金壺”對仗;“珠簾唧唧”有不詞之嫌,所以改爲“簷前唧唧”,又以“寒蛩”雅化“寒蟲”;“含啼草書”已有“自草”意,含啼草書見别離於己之難,但爲寬慰對方,“卻寫别離輕”,以現閨中女兒婉轉心曲。又如《冬歌》,《朝鮮詩選》“侍婢金瓶瀉鳴玉”句,亦有不詞之嫌,《元倡》改爲“雙耳金瓶瀉鳴玉”。此類不同有理路可尋,絶非無意爲之。

《元倡》大量沿襲藍選之誤,然去其重復詩一首,訂正了六首誤題詩,訂正了一首詩詩體,增加詩歌三首。將《元倡》訂正和增加的詩歌與《蘭雪軒詩集》較,有的雖有一、二異字,但整體來看,異字的比例較小。似乎《元倡》有參考許筠再次整理之《蘭雪軒詩集》或朱之蕃據之所刻者,但從其不訂正其他諸種誤題,我以爲其不同於藍選之因,乃當另有來源。

這一來源或者就是沈無非的《景樊集》。上引吴選吴《序》云京中縉紳皆願見“許氏妹游仙諸篇”,可見萬曆二十六年(1598),蘭雪軒詩初入中土時,中土人的接受傾向。又此時江浙女性詩人有不少擅作李賀體詩,如徐媛。徐媛長沈無非一輩,項鼎鉉《呼桓日記》稱徐媛丈夫范允臨爲“年伯”,徐媛曾爲項鼎鉉“外母”作歌,亦是“游仙”一派。項鼎鉉對徐媛詩文集的情況很瞭解,沈無非姊妹都擅長作此類詩。沈季友《檇李詩繫》保存了嘉興一地詩人小傳和詩作。卷三十四“沈瑶華”條曰:“進士項鼎鉉妻,秀水人。鳳華妹。”又“沈翠華”條:“文學屠懋和妻,嘉興人。瑶華妹。”二人下分選《游仙詩》1首和2首。可以想見,沈無非見蘭雪軒詩時最關注的也是她的《游仙曲》,故稱蘭雪軒爲“絳仙”“儔侣”。她一方面敏感地見出蘭雪軒《游仙曲》“間剽古人‘冰屋珠扉’一二語”處,一方面指出“其肖景處故不害爲畫師後身”。在潘之恒心中,因沈無非《景樊集》成之頗早,故不以藍選改之嗎?

三、明末中國女性詩文選的關係以及蘭雪軒詩的面貌

萬曆至崇禎間明人所編女性詩文選本《詩歸》、《彙詩》、《女史》等都選有蘭雪軒詩文。《詩歸》三十六卷,題竟陵鍾伯敬點次,王士禎以爲坊賈所託名,四庫館臣也以爲“不出惺手”。書中無具體刊刻時間,一般籠統稱爲“萬曆刊本”,選蘭雪軒詩一卷(第29卷),共68首。《彙詩》二十卷,《歷代婦女著作考》録有朱之蕃序,該書以詩體分卷,選蘭雪軒詩41首。《女史》文集十二卷,詩集八卷,選蘭雪軒詩40首,文1篇。一般以爲錢謙益所輯《列朝詩集》“閨秀”類出柳如是之手,故一併及之。比照各家所選蘭雪軒詩,可得出如下結論:

(一)《女史》蘭雪軒詩抄自《彙詩》,《彙詩》抄自《詩歸》,《詩歸》最早將蘭雪軒作品選入女性詩文選中。三書刊刻前後順序當爲《詩歸》、《彙詩》、《女史》。《詩歸》以人聚詩。《彙詩》、《女史》以五古、七古、五絶、七絶、五律、七律之體編排,《女史》除未選蘭雪軒五律《寄女伴》外,餘詩及次序皆同《彙詩》,兩書少異文,可見《女史》抄自《彙詩》。《彙詩》所選蘭雪軒詩,無一首出《詩歸》的範圍。如《詩歸》五古6首,《彙詩》即選其前4首;《彙詩》七絶所選4首《宫詞》、12首《游仙詞》與《詩歸》全同,可見其淵源關係。但《詩歸》誤以許筠爲蘭雪軒仲兄,故詩題“仲兄”後,往往加一“筠”字,《彙詩》詩題皆去“筠”,可見《彙詩》已知蘭雪軒兄妹排行的錯誤。《女史》“仲兄”後加“篈”字。《四庫全書總目》“名媛彙詩二十卷提要”云:“閨秀著作,明人喜爲編輯,然大抵輾轉剿襲,體例略同。此書較《詩歸》等書,不過增入雜文,其餘皆互相出入,訛謬亦復相沿,魯衛之間,固無可優劣也。”四庫館臣對諸書輾轉抄録的判斷基本正確,但《彙詩》不收文,又《詩歸》與《女史》詩評旨趣有不同。

(二)《詩歸》與吴選。《詩歸》選蘭雪軒詩與吴選同者共22首,但此同者或爲《詩歸》所本之書與吴選之重合者,兩者之異更爲明顯。如《詩歸》選蘭雪軒五言古詩6首,吴選選7首,兩者只有1首相同。上引吴選“七言絶句”《塞上曲》“烟塵晚卷孤城出”,《詩歸》作爲七律《次仲氏筠高原望高臺韻》“巃嵸危棧切雲霄”之後四句而存在。又如七絶《宫詞》,吴選選4首,《詩歸》選6首,兩者同者僅1首;《游仙詞》,吴選選14首,《詩歸》選16首,同者僅1首。

《詩歸》最主要的詩歌來源當爲接近於藍選的朝鮮詩選。藍選有蘭雪軒詩169首,《元倡》有168首,從編輯刊刻時間上看,《詩歸》有參照藍選、《元倡》的可能。《詩歸》題蘭雪軒詩而不見於今本《蘭雪軒詩集》者共10首,已知爲誤題者有《望仙謡》、《有所思》、《古别離》、《山嵐》、《弄潮曲》、《次仲氏》、《送伯兄篈朝天》、《映月樓》、《宫詞》“宫牆處處”、《登樓》10首,這十首作者皆與藍選、《元倡》同。但《詩歸》與藍選、《元倡》也有差異,《詩歸》出現蘭雪軒詩而誤題他人詩8首:《春日有懷》、《竹枝詞》“空舲灘口”“瀼東瀼西”“楊柳含烟”3首、《鞦韆詞》“蹴罷鞦韆”、《貧女吟》“夜久織未休”、《賈客行》“朝發宜都渚”、《夢作》,此類誤題均未見於藍選和《元倡》。表面上看,這似乎否定了《詩歸》來自於類似藍選的説法,不過,上文已述,藍選致誤之由乃錯頁,所以必然是詩歌本身不變,而作者或脱、或誤,而在作者脱、誤中,甲詩誤爲乙詩和乙詩誤爲甲詩的機率應大致相當。上考他人詩誤爲蘭雪軒詩和蘭雪軒詩誤爲他人詩分别爲21和14首,亦支援這一判斷。上文已述,藍選也有不同的版本,北大本就有較多錯頁問題,就現有的材料來看,藍選似是《詩歸》的主要詩歌來源,但這一藍選版本相對於伯克利大學本有更多錯頁,或者《詩歸》所據者乃近似於北大本的藍選也未可知。

《詩歸》應當還參照了許筠再次整理之《蘭雪軒詩集》系列的本子。《詩歸》有見於《蘭雪軒詩集》而逸出藍選、吴選、《元倡》者4首,其中五律《效沈亞之體》,較罕見地與今本《蘭雪軒詩集》僅有一字之異,其他三首異字也不多。其他詩的異字、異句亦表明了這一點。如《湘弦謡》:

蕉花泣露湘江曲,九點秋烟天外緑。……閑撥神弦石壁上,花鬟月鬢啼江姝。瑶空星漢高超忽,羽蓋金支五雲没。……(《詩歸》卷二十九)

薰花泣露湘江曲,點點秋烟天外緑。……神弦聲徹石苔冷,雲鬟霧鬢啼江姝。瑶空星漢高超忽,羽蓋金支五雲没。……(吴選、藍選)

蕉花泣露湘江曲,點點秋烟天外緑。……神弦聲徹石苔冷,雲鬟霧鬢啼江姝。瑶空星漢高超忽,羽蓋金光五雲没。……(《元倡》)

蕉花泣露湘江曲,九點秋烟天外緑。……閑撥神弦石壁上,花鬟月鬢啼江姝。瑶空星漢高超忽,羽蓋金支五雲没。……(《蘭雪軒詩集》,頁6-7)

“蕉”與“薰”、“金支”與“金光”或爲形近而誤,但《詩歸》、《彙詩》、《女史》“花鬟月鬢”、“九點”、“閑撥神弦石壁上”皆同於《蘭雪軒詩集》,而與藍選、吴選、《元倡》不同。“九點”、“點點”,前者出李賀《箜篌引》,《詩歸》評曰:“烟著九點,字虚妙。”或可理解成《詩歸》編者的修改,但“閑拔”一句差異太大,只能理解成《詩歸》參照了今本《蘭雪軒詩集》系統之書。《遣興》情況更複雜:

仙人乘彩鳳,夜下朝元宫。絳幡拂海雲,霓裳舞春風。邀我瑶池岑,飲我流霞鍾。借我緑玉杖,登我芙芙峰。(《詩歸》)

仙人乘彩鳳,夜下朝元宫。絳幡拂海雲,霓裳舞春風。邀我瑶池吟,飲我流霞鍾。借我緑玉枝,登□芙蓉峰。(藍選)

仙人騎白鶴,夕下朝元宫。絳幡拂海雲,羽衣鳴春風。邀我瑶池潯,飲我流霞鍾。借我緑玉杖,登我芙蓉峰。(《元倡》)

仙人騎彩鳳,夜下朝元宫。絳幡拂海雲,霓衣鳴春風。邀我瑶池岑,飲我流霞鐘。借我緑玉杖,登我芙蓉峰。(《蘭雪軒詩集》,頁6)

彼此互有異文,相較而言,《元倡》遠於藍選近於《蘭雪軒詩集》,而《詩歸》是對《藍選》、《蘭雪軒詩集》的調和。又上引《楊柳枝》“按轡營中”,《彙詩》、《女史》與今本《蘭雪軒詩集》全同,而與吴選異字頗多,亦可證女性詩文集編者對别本有所參照。綜上所述,《詩歸》蘭雪軒詩主要來源於藍選,少數詩篇參照了《蘭雪軒詩集》系統的本子,其誤題之由多踵藍選之誤,而《彙詩》、《女史》多踵《詩歸》之誤。

(三)《列朝詩集》蘭雪軒詩材料來源有:1、吴明濟《朝鮮詩選》。上文已述,錢謙益絳雲樓藏吴選和吴明濟《高麗世紀》一卷。《列朝詩集·閏集》卷六朝鮮詩前引吴選自序,“許筠”下引許筠《朝鮮詩選後序》,選吴明濟與朝鮮人唱和詩9首,可見吴明濟《朝鮮詩選》爲《列朝詩集》朝鮮部分的重要來源。2、徐氏《筆精》或汪伯英朝鮮古今詩。徐氏《筆精》卷五曰:“今拔其(指汪伯英朝鮮古今詩)尤者載之。……許妹《塞下曲》:‘寒塞無春不見梅,邊人吹入笛聲來。夜深驚起思鄉夢,月滿陰山百尺臺。’《西陵行》:‘錢唐江上是儂家,五月初開菡萏花。半嚲烏雲新睡覺,依欄閑唱浪淘沙。’”此2首未見吴選、《詩歸》類女性詩文選和中土各蘭雪軒詩集,但《列朝詩集》選了這兩首,當出自汪伯英朝鮮古今詩或即輯自徐氏《筆精》此條。又上引徐氏《筆精》汪伯英誤題蘭雪軒《秋恨》1首爲李淑媛作,《列朝詩集》亦沿此誤。3、藍選、元倡或汪伯英選朝鮮古今詩。《列朝詩集》未提藍選和《元倡》,然所録朝鮮詩有同藍選訛誤者。如許篈《感遇》本爲蘭雪軒詩,許筠《江天曉思》屬許篈,兩誤僅見於藍選。關於蘭雪軒詩,《列朝詩集》可考爲誤題者有《古離别》、《鳳臺曲》兩首,前者亦見《女史》等,後首僅見於藍選和《元倡》。但汪伯英朝鮮古今詩亦有作者訛誤現象,其書或亦與藍選有關,但不能必然定爲沿襲藍選。4、女性詩文選。錢謙益《絳雲樓書目》“詩總集”類著録《詩女史》兩處,可能一爲田藝衡《詩女史》,一爲《女史》。《女史》以《楊柳詞》二首屬成氏,《貧女吟》“夜久”、《賈客行》“朝發”屬俞汝舟妻,《列朝詩集》亦有此誤。《列朝詩集》所選朝鮮詩人詩,亦蘭雪軒最多,但對衆選最爲讚賞的《游仙曲》、《宫詞》等卻頗爲不屑,無一首入選,顯示出獨立的詩歌旨趣。以錢謙益、柳如是之詩才和對明詩的獨特的理解,若有完整的《蘭雪軒詩集》,想必會有别開生面之選吧?《列朝詩集》所選多同於衆家,柳如是批評蘭雪軒詩所舉之例亦不出衆選範圍,可見其手頭未有完整的《蘭雪軒詩集》,甚至未見《元倡》,儘管潘之恒與錢謙益有些交往。以上是我根據《列朝詩集》所收蘭雪軒詩所作的推測,而錢謙益、柳如是提到的資料來源有吴選、不知名(實爲金時習)《梅月堂集》、不知名(實爲李達)《蓀谷詩集》,比對《列朝詩集》所選梅月堂詩和蓀谷詩,皆不見藍、吴選,而與别集吻合,可見錢、柳所言可徵。如果我們相信錢、柳所云所選詩出自《朝鮮詩選》之説,它似乎在鼓勵我們設想有一個包含現有藍選和現有吴選而更大的一個吴選的存在。期待這部書能出現。

四、結論

通過以上考論,可得出如下結論:

藍選、吴選、吴明濟所云的萬曆二十六“得其妹氏詩二百篇”保留了萬曆二十六、七年朝鮮士人、特别是許筠對蘭雪軒詩的記憶和記録,中土之《景樊集》、《元倡》主要是在這一基礎上編輯而成的。許筠兩次整理蘭雪軒詩集,第二次整理刊刻是對中土許妹氏詩熱的回應。雖然許筠再次整理的《蘭雪軒詩集》也流傳中土,朱之蕃、梁有年、陶望齡、徐明、劉太監、田生、楊生至少七人得到了許筠所贈之《蘭雪軒詩集》的鈔本或刻本,其後的女性詩文選本似乎仍以吴選、藍選作爲主要詩歌來源,對《蘭雪軒詩集》只略有參照。可以説,是藍選、吴選(就目前材料而言,特别是藍選)塑造了明末清初中國人對蘭雪軒詩的印象。

吴明濟是最爲當時的朝鮮人和中國人所認同的《朝鮮詩選》編者。朝鮮士民記誦之詩,經由中國援朝將官、隨員記録、鈔寫、編輯而成吴選、藍選,蘭雪軒詩在這一流通、傳播過程中改變了面貌。從現有文獻來看,藍選編成後産生錯頁(當在吴選産生之後、藍氏再次抄録和刊刻之前),更造成了不少作者誤題。中國典籍中蘭雪軒詩誤題現象多來自藍選,少數出自讀者或編者的誤攙。

蘭雪軒詩得以流傳中土,首先是自身詩歌成就使然,其弟、吴明濟、藍芳威、朱之蕃等整理、推介之功甚著,嘉靖以來明人搜集、整理、出版女性作品的流行趨勢是其中重要的推動力。從文獻的角度看,在整理《蘭雪軒詩集》時,對中國載籍中題名蘭雪軒而今本《蘭雪軒詩集》中不存之作,不宜收入正集,出現之異文,亦不宜據改。

  1. 如許米子論文《許楚姬游仙詞中展現的水的意象》(《新國語教育》卷25第1期,韓國國語教育學會,1977年)、《許楚姬的游仙詩所體現的意象研究》(《學術論壇》第2集,檀國大學校大學院,1978年)、著作《許蘭雪軒研究》(誠信女子大學校出版社,1984年)等。
  2. 朴鍾和《女流詩人許蘭雪軒考——對她的家庭和環境》(《成均》第3號,成均館大學校,1950年)、李家源《李朝女流蘭雪許楚姬的生涯和文學》(《洌上古典研究》第2輯,洌上古典研究會,1989年)、朴惠淑《許蘭雪軒評傳》(建國大學校出版社,2004年)、張正龍《許蘭雪軒評傳》(新論社,2007年)等。
  3. 如張仁愛論文《許蘭雪軒詩文學所體現的對恨的克服》(《論文集》第9輯,中部大學校,1996年)、《許蘭雪軒與薛濤之人生的同質性——以詩評和詩風爲中心》(《論文集》第10輯,中部大學校,1997年)、著作《蘭雪軒的詩世界》(銀河出版社,1997年)等。
  4. 朴現圭《許蘭雪軒與李清照比較研究》(《文史哲》,1997年第6期)、朴現圭《許蘭雪軒作品的剽竊實體》(《韓國漢詩研究》第8輯,韓國漢詩學會,2000年)、朴現圭《聚沙元倡:許蘭雪軒的另一中國版本》(《韓國漢文學研究》第26輯,韓國漢文學會,2000年)《明末清初文獻所録朝鮮蘭雪軒作品之實況》(張宏生編《明清文學與性别研究》,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等。
  5. 鄭志良、金英淑《潘之恒所刊朝鮮許蘭雪軒之作〈聚沙元倡〉》,《古籍研究》,2001年第3期。
  6. 如崔惠璉《許蘭雪軒——欲望的詩學》(《女性文學研究》第10輯,韓國女性文學學會,2003年)、韓聖錦《許蘭雪軒漢詩所體現的作家意識研究》(《古詩歌研究》第12輯,韓國古詩歌文學會,2004年)。
  7. 張伯偉《論朝鮮時代女性文學典範之建立》(《中國文化》第33期,2010年)、《明清時期女性詩文集在東亞的環流》(《復旦學報》,2014年第3期)、《明清之際書籍環流與朝鮮女性詩文——以〈蘭雪軒集〉的編輯出版爲中心》(《漢字漢文研究》第10輯,高麗大學校漢字漢文研究所,2015年)等。
  8. 張宏生《類比之風與主流意識——許蘭雪軒詩歌新論》(張伯偉編《風起雲揚——首届南京大學域外漢籍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華書局,2009年)。
  9. 見收張伯偉編《風起雲揚——首届南京大學域外漢籍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10. 吴明濟《朝鮮詩選序》,吴明濟編、祁慶富校注《朝鮮詩選校注》(遼寧民族出版社,1999年)所附《朝鮮詩選》影印本,下引吴明濟《朝鮮詩選》皆本此。
  11. 李宜顯《陶谷集》卷二十八《陶峽叢説》曰:“明萬曆中有藍芳威者,隨大司馬東來,采東詩,裒成六編,名曰《朝鮮詩選全集》。起自箕子《麥秀歌》,止於景樊詩,凡六百首。”(《韓國文集叢刊》册181,景仁文化社,1990年,頁455)。伯克利大學所藏藍芳威編《朝鮮詩選》,當即《陶峽叢説》所言之《全集》本。全書共二册八卷,分題《朝鮮詩選乾》、《朝鮮詩選坤》,藍芳威序云“厘爲四部”,即古、律、絶、許景樊等詩四部,共八卷,其中前六卷卷首分别題“朝鮮詩選全集”“五言古詩”、“七言古詩”、“五言律詩”、“七言律詩”、“五言絶句”、“七言絶句”,卷七卷首僅題“朝鮮詩選全集”,卷八不見首題,選詩600首。此書採用五針裝訂法,此爲朝鮮後期通用的封面裝訂形式,書體25.8×17.2cm,版框20×13.6cm,用竹葉紙印刷,據這些特點,此書當爲中國刊本,後流入朝鮮,被以朝鮮法重新作了裝訂。下引藍選,均本此。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朝鮮詩選》,係殘本,存詩240首,摘聯7。其中五古67首(起箕子《麥秀歌》,有蘭雪軒詩),七古存40首(祁慶富《朝鮮詩集校注》統計爲39首,許筠《江天曉思》後一首,爲李氏《古别離》,自“歎離别,掩面卻悔相見遲”始,知此前有缺頁,現存40首)。五律83首附排律2首(有蘭雪軒詩),七律16首(無蘭雪軒詩),五絶32首(無蘭雪軒詩)。北大書名題簽作《朝鮮古詩》一卷,“清鈔本”,一册。版心題“朝鮮詩選”,黑單魚尾,半頁9行,行20字。無序跋、目次。版本精美,字體勁麗。潘之恒《亘史》(《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册194,齊魯書社,1998年。下引《亘史》均本此)“外編”卷三《仙侣》(元倡):“亘史云:辛丑(1601)之春,藍總戎萬里爲方外游,過海陽,晤於屯山之遵晦園,首出朝鮮卷示予……乃彼國老青川子李盤七十五歲時書,其字遒媚,無一敗筆。所選多與予合。”(頁23)
  12. 《名媛詩歸》三十六卷,題竟陵鍾伯敬編次,萬曆刊本。
  13. 《明媛彙詩》二十卷,題閩中鄭文昂卿甫編輯,張正岳泰昌元年(1620)刻本。
  14. 《詩女史·文集》十二卷,《詩集》八卷,趙世傑輯,崇禎問奇閣刻本。
  15. 錢謙益編《列朝詩集》,三聯書店上海分店據順治九年毛氏汲古閣本重印本,1989年。
  16. 《蘭雪軒詩集》版本較多。朴周鍾《東國通志·藝文志第十下》“文集·閨秀集”“《蘭雪軒集》一卷”下小注:“許氏,副提學曄女,嫁正字金誠立,(早夭)遺集流入中國,刊行板本亦多。”(張伯偉老師編《朝鮮時代書目叢刊》册6,中華書局,2004年,頁2851)有宣祖末年改鑄甲字本、東萊府重刊本等。李仁榮《清芬室書目》《蘭雪軒詩》解題曰:“宣祖末年改鑄甲寅字印本。……四周雙邊,有界,每半葉十行,行十七字,匡郭長二六.二厘,廣一八.〇厘。”(同書册8,頁4692)筆者所見有活字初刊木板刊行重印本(奎章閣藏,《韓國文集叢刊》据此影印)、東萊府重刊本、大正二年(1913)辛亥吟社發行《許夫人蘭雪軒集》本(韓國精神文化研究院藏),雖版本不同,但詩歌數量及文字未見差别。本文所引均出初刊重印本《蘭雪軒詩集》,見《韓國文集叢刊》册67,下引蘭雪軒作,皆本此。
  17. 朴現圭《明末清初文獻所録朝鮮蘭雪軒作品之實況》,張宏生編《明清文學與性别研究》,頁423。
  18. 數種雖皆有此首,但彼此間頗有異文,引言出首列文獻,下同。
  19. 《大東詩選》,首爾大學校奎章閣,2001年。
  20. 南龍翼編《箕雅》,亞細亞文化社影印,1980年,頁278。
  21. 徐居正編《東文選》,民族文化刊行會,1994年,頁410。
  22. 二“滾”字當爲“瀼”形近而誤。《女史》作“瀼”。
  23. 撰,沈文倬校注,陳心榕標點《筆精》,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頁170。
  24. 撰,沈文倬校注,陳心榕標點《筆精》,頁170。
  25. 《别本東文選》,首爾大學校奎章閣,1998年。
  26. 趙鍾業編《修正增補韓國詩話叢編》(太學社,1996年)卷6,頁187。
  27. 可參拙文《論明代中後期女性文學的興起和發展》,見收張宏生編《明清文學與性别研究》,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Grace S. Fong,Gender and the Failure of Canonization:Anthologizing Women's Poetry in the Late Ming,Chinese Literature:Essays,Articles,Reviews 26(2004),p.131。
  28. 錢謙益著《列朝詩集小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鐵氏二女”條(頁740)、“女郎羽素蘭”條載“小青”事(頁773)。
  29. 稗林本《鶴山樵談》,見收《韓國詩話叢編》卷2。頁22。
  30. 《鶴山樵談》“本朝詩學”條下注曰:“益之,名達,號蓀谷,洪州雙梅堂(李詹)之庶裔。”頁19。許筠《惺所覆瓿稿》卷八有《蓀谷山人傳》,《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204。
  31. 觀許筠《毁璧辭》(見許筠《惺所覆瓿稿》卷三,《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170)可知。
  32. 柳成龍《西厓集·别集》卷四《跋蘭雪軒集》,《韓國文集叢刊》册52,頁483。
  33. 許筠《上西崖相》[甲辰(1604)八月]書云:“辛卯歲(1591),辱製亡姊詩集序文以惠……致失於亂日。”(頁302)
  34. 上引徐《筆精》卷五“朝鮮詩”條云:“新都汪伯英從萬中丞經略朝鮮,集其國中古今詩四卷。”(頁170)同卷“朝鮮許氏”條云:“新都汪伯英曾刻朝鮮詩。”同條又云:“近程將軍相如又輯《四女詩》行於世。”(頁171)“四女”或朝鮮許蘭雪軒、李玉峰、成氏、俞汝舟妻乎?所謂汪伯英、程相如朝鮮詩,或亦與藍、吴共享資源。汪伯英書亦有誤題現象,已見上考。二書因徐氏《筆精》而略有所窺,故在相關部分論及。
  35. 《朝鮮詩選校注》頁55—61。祁慶富“校注”,考“徐司馬公”爲“徐觀瀾”(頁250),誤。理由有二:1、徐觀瀾以給事中身份至朝鮮調查楊鎬功過,與吴明濟《序》所云“徐司馬以贊化出軍東援朝鮮”性質不合;2、《宣祖實録》“三十一年九月”壬寅日有“徐給事新膺簡命”(頁598)語,次年正月壬寅徐觀瀾被劾辭歸,自言“身上有病,不得不往”,宣祖頗爲不解,譯官趙安仁云:“通報入來,旋有西還之計。未知其故云矣。”徐觀瀾透露云:“俺東來日久,豈無誤事。再度被參,以點軍查勘之誤也。”(頁561—562)徐觀瀾萬曆二十六年九月至二十七年正月在朝鮮,其時間與吴《序》所言時間不合。上引朴現圭文云“徐中素”。是。
  36. 尹國馨《甲辰漫録》,《大東野乘》本。
  37. 崔岦《簡易文集》,《韓國文集叢刊》册49,頁435。
  38. 許筠《惺所覆瓿集》,《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362。
  39. 許楚姬《蘭雪軒詩集》,《韓國文集叢刊》册67,頁22。
  40. 許筠《惺所覆瓿集》,《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303。
  41. 許筠《惺所覆瓿集》,《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302。
  42. 李達《蓀谷詩集》,《韓國文集叢刊》册61,頁3。
  43. 見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三十四《清脾録》卷三“朝鮮詩選”條(《韓國文集叢刊》册258,頁37)。藍芳威及校閲者相對地位高,在中土刊刻,但“多訛誤,非佳本”,不爲朝鮮士人所重;吴明濟地位低,吴選在朝鮮刊刻,復經錢謙益《列朝詩集》等的推介,頗爲朝鮮士人所重。之後潘庭筠欲續編東國詩,洪大容立刻想到的是吴明濟的《朝鮮詩選》(見《湛軒書·外集》卷一《與秋書》,《韓國文集叢刊》册248,頁116),而非藍選。
  44. 南龍翼《箕雅》目録“本朝”下“月山大君婷”條:“字子美,號風月亭。成宗大王之兄,諡孝文。”(頁26)
  45. 此亦可合理解釋何以上文所考誤題蘭雪軒之詩往往發生在許篈、許筠、崔慶昌、白光勳、李達和其他女性詩人之間,即因性别相同或年代相接,總是編排在一起。
  46. 潘之恒《朝鮮慧女許景樊詩集序》,見《亘史》,頁23。
  47. 潘之恒《吴門范趙兩大家集叙》,黄宗羲編《明文海》卷三百二十六,《文津閣四庫全書》,册487,頁186。
  48. 朱之蕃主要求韓石峰書。韓石峰名濩,石峰乃其號。許筠《祭韓石峰文》曰:“右軍吴興,千載拍肩。太倉王元美擊節,賞以奔驥。……惟我仲氏,交公莫逆。仍辱綰帶,即爲鍾伯。我家輦下,公客於京,頗數相從,恨俗務嬰。一麾遼山,果踐宿諾。邀公以館,沖天之閣。以觴以詠,月檻風欞。爲我金書,般若心經。……”(頁267)韓濩字爲中土士人激賞,許篈、許筠與韓濩交往特深,“一麾遼山”,時當萬曆三十年(宣祖三十五年),是年二月至四月,許筠爲遠接使李廷龜從事官至遼山。許筠《西行紀》載:“(閏二月)八日……製述官金南窗、車五山暨韓石峰來問。”(頁288)此行因中使所帶員役甚多需裁革等原因,在遼山淹延至二十一日,故許筠有較長時間與韓濩盤桓。經《朝鮮詩選》的流傳,本土、中土皆甚重蘭雪軒詩,許筠請韓濩書《白玉樓上梁文》或在此時。又《亘史·外篇》卷三《仙侣·朝鮮慧女許景樊詩集序》“潘之恒曰”:“黄上珍在金陵藍總戎萬里宅出高麗繭一卷,精寫《白玉樓上梁文》。”(頁23)好書、好文,方稱二絶,可見時人對蘭雪軒上梁文的珍視,也可見許筠傳播其姊詩文之熱誠。
  49. 《呼桓日記》,《北圖古籍珍本叢刊》册20,書目文獻出版社,1998年,頁453。沈無非丁未(1607)火災時尚在世,壬子六月二十九日,項鼎鉉“無非氏行n”尚未完成,知無非氏去世年數應不太久。然同年六月十九日夕新“室人産一女”,其迎娶新室至少約一年,以夫爲妻服喪一年之例,無非氏當卒於萬曆三十六、三十七年(1608、1609)。
  50. 朱保炯、謝霈霖編《明清進士題名碑録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同。《碑録》載項鼎鉉,浙江秀水人,本屬錦衣衛籍,以官籍應試,三甲206名。李日華《味水軒日記》(《北圖古籍珍本叢刊》册20)卷六萬曆四十二(1614)年八月二十三日載:“有人乞言壽項孟璜四十。”(頁279)《呼桓日記》卷六壬子“八月二十五”下載“爲余初度”(頁490)。知項鼎鉉生於萬曆三年(1575)八月二十五日,二十七歲成進士。
  51. 《萬曆野獲編》,《明代筆記小説大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頁2328。
  52. 如《萬曆野獲編》卷二十五“《金瓶梅》”條(頁2584)。
  53. 《呼桓日記》,項鼎鉉稱焦竑爲“座師”;又卷四:“以緘從焦漪園座師借《獻徵録》。”(頁488)焦竑作有《國朝獻徵録》三百六十卷,見《千頃堂書目》(黄虞稷撰,瞿鳳起、潘景鄭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傳記”類(頁663)。朱之蕃與焦竑關係極密,從這一意義上,沈無非亦有第一時間得朱之蕃攜回之《蘭雪軒詩集》的便利。
  54. 《列朝詩集·閏集》卷六“朝鮮”“許氏妹”下:“金陵朱n元奉使東國,得其集以歸,遂盛傳於中夏。”(頁684)
  55. 據許筠《己酉西行紀》,筠是年二月十五爲遠接使從事官,一行於五月二十三日至王京,許筠復有都司餞慰使之任,送劉使回國,六月二十二日離開王京,七月二十五許筠回京復命,則許筠承諾贈送之數部《蘭雪軒詩集》爲剛刻出之書。
  56. 許筠《上尹月汀》,見《惺所覆瓿集》卷二十,《韓國文集叢刊》册74,頁303。
  57. 《名媛詩緯初編》卷二十八。康熙六年(1667)清音堂刻本。前有錢謙益序。
  58. 《韓國文集叢刊》册50,頁4。據此語,朱之蕃此刻似爲詩選類,《朝鮮古書目録》著録焦竑編《朝鮮詩選》,或與朱之蕃有關。
  59. 李廷機《惺所覆瓿稿序》。頁103。
  60. 《稿鈔本明清藏書目三種》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頁578。
  61. 錢曾撰,瞿鳳起編《虞山錢遵王藏書目録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頁220。
  62. 潘之恒以“聚沙元倡”名集,我想至少包含兩方面的含義:一、從蘭雪軒夙慧這一角度言。“聚沙”出《法華經》,其《方便品》曰:“乃至童子戲,聚沙爲佛塔,如是諸等人,皆已成佛道。”二、從自己、丘坦、黄上珍倡“傳”蘭雪軒詩文、“聚沙成塔”以成之這一角度言。倘如是,則“聚沙”名本身即表明了此書的編輯方式和性質。
  63. 藍選“五言古詩”《貧女吟》第二首與卷八最後一首《怨情》第三首重復。
  64. 參拙文《論明代中後期女性文學的興起和發展》(張宏生編《明清文學與性别研究》,頁174—176)曾揭出此點,下文復有申論。
  65. 《呼桓日記》卷四,萬曆壬子八月二十二日日記,《北圖古籍珍本叢刊》册20,書目文獻出版社,1998年,頁489。
  66. 沈季友《檇李詩繫》,《文津閣四庫全書》册493,頁555。
  67. “冰屋珠扉”句出自曹唐《小游仙詩》,也見於蘭雪軒《游仙曲》中。
  68. 《呼桓日記》卷二,萬曆壬子六月二十九日日記,《北圖古籍珍本叢刊》册20,頁453。
  69. 永瑢等撰《四庫全書總目》,中華書局,1965年,頁1759。
  70. 如胡文楷編著,張宏生增訂本《歷代婦女著作考》“附録二《總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頁883)。1614年和1617年間,鍾惺刊刻出版了《古詩歸》和《唐詩歸》,兩書都很暢銷,書商出於商業目的當不久就推出《名媛詩歸》與“古、唐詩歸併行”(四庫館臣語)。從以下比較可見,《詩歸》出版時間當在1620年《彙詩》編輯出版前。
  71. 又王端淑爲明末清初人,其《名媛詩緯》初編卷二十八選蘭雪軒詩7首,有蘭雪軒詩誤題他人者4首,不出《詩歸》範圍,故略而不論。
  72. 《寄女伴》一詩,或爲偶然漏抄,似無特别用意。
  73. 《詩歸》對蘭雪軒仲兄爲誰頗混亂,五古中有《寄仲氏篈》,然更多作“仲兄筠”。《女史》“姓氏”“許景樊”云:“其兄許筠n元,次許篈,正郎。”雖知許篈爲蘭雪軒仲兄,但誤以筠爲長兄,可見許筠、許篈作品在中國較少流傳,更多得之於傳聞。
  74. 永瑢等撰《四庫全書總目》,頁1766。
  75. 其他三首是《游仙曲》“瑞露微微”、“蓬萊歸路”、“閑解青囊”。第1首有異字三,第2首異字一,第三首全同。
  76. 撰,沈文倬校注,陳心榕標點《筆精》,頁170。
  77. 錢謙益與徐、徐熥兄弟關係不錯,有“暇日,互搜所藏書”(《列朝詩集小傳·丁集下》“徐舉人熥布衣”條,頁634)之約,或因徐氏兄弟而得以瞭解汪氏朝鮮古今詩。
  78. 王同軌《耳談類增》(萬曆刻本)卷三十四“朝鮮許姝氏詩”條載“薊門賈司馬(賈維鑰)、新都汪伯英(汪世鍾)選梓”朝鮮詩,“獨許姝氏最多而最工”。書中選録蘭雪軒五首詩,其中誤題梁亨遇《游龍山呈吴子魚先生》爲蘭雪軒詩。
  79. 從《列朝詩集》選詩情況看,錢謙益手頭有《梅月堂詩》二卷、《蓀谷詩集》六卷,故所選兩家詩與藍選頗爲不同。
  80. 參《列朝詩集小傳》丁集下《潘太學之恒》,頁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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