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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道家的道气论及其发展模式

近四十年出土简帛文献思想研究 作者:陈丽桂 著;陈鼓应 编


先秦道家的道气论及其发展模式

“道”与“气”是中国哲学的特殊议题,在先秦诸子的理论中,儒、道、法三家都论及“道”与“气”。法家的“道”、“气”说和《老子》尤其密切相关。法家典籍中的《管子》四篇与《韩非子·解老》被认定为归本于道家的黄老之论。而儒、道两家之道、气论则有重“天”(自然、宇宙)与重“人”的显著差别。

一、儒、道两家道、气论的异同

“道”是道家哲学的核心课题,道家哲学崇尚自然,求索本根。先秦道家不论老庄或黄老,莫不以“道”为论述核心。“气”则是先秦道家在诠释“道”的生成现象与作用时的衍生。在道家哲学中,“道”是始源,是境界,也是律则。道家由始源义开出本体论,由律则义开出处世哲学与治事之术。在黄老道家里,“道”转化成了“术”。“气”则是道家用以诠释生成的始源概念,不过有别于“道”,这个始源不是境界,不是律则,而是一种类似于质素的存在,道家用以诠释“道”的生成,开展出宇宙论与形神修养论。

相对于道家,儒家重人文、人道而不尚天道。类似于道家的“道”概念,在儒家学说中,常以“天”来显示。而有关“天”的一切,却是由“人”方面去推得,孟子说:“尽心知性而知天。”[84](《尽心上》)荀子稍异于传统儒家,在稷下较久,或许是受到黄老道家的影响,推崇自然,却仍是极其人文本位地说:“唯圣人为不求知天。”[85](《天论》)

对于“气”,儒家既然不崇“道”,当然不将它与“道”连结,不由本根、自然上说“气”,而视之为一种始源的自然质素,一种自然的生机、生命力。儒家尤其喜欢从道德生命的修养、修治问题上说“气”,由“人文”上说“气”,由之以谈道德的能量、道德的生命力或动力,换言之,所讲的尽是人“气”。从传世儒典来看,孔子的血气未定,血气既刚,血气既衰;孟子的养夜气,显良知,以蔚为“浩然之气”,指的都是人的生理生命力与道德生命力。荀子虽讲“水火有气而无生”,“气”似是一种自然质素,是天地万物之气,但荀子理论的诠释发挥点并不在此,仍是在人之“气”。

从近年出土儒家文献看,也是如此,《语丛一》说:

凡又(有)血equa(气)者,equa皆又(有)equa(喜)又(有)equa(怒)又(有)昚(慎)又(有)equa;其豊(体)又(有)容、又(有)equa(色),又(有)圣(声)又(有)臭(嗅)又(有)味,又(有)equa(气)又(有)志。……equa(气),容equa(治)[86]也。志,equa(治)。……[87]

此处的“气”,指的是“血气”,是人的生命质素。《性自命出》(《性情论》)说:

目之好色,耳之乐圣(声),equa(郁)equa(陶)之equa(气)也,不难为之死。[88]

“气”指的还是人天生的生命质素。帛书《五行》说,在臻圣成德的过程中,有所谓义气、仁气、礼气,指的都是人自然兴生的道德动力。可见,儒家不论传世典籍或出土文献,“气”都是指“人”的自然生命力,道家则不同。

二、《老子》道、气论在先秦道家相关文献中的发展

在先秦道家中,首先提出本根问题且以“道”为本根的是《老子》。《老子》讲“道”,重在“道”的本体铺衍与虚静、柔弱、雌后等道性之应用。第4、6、14、15、21、25、34、39、42各章的表述,充分显示了《老子》之“道”本根、绝对、虚静、自然、无为、生生、环周的特质。其余各章则随处可见虚静、雌后、柔弱等道用之推阐。换言之,《老子》相关于“道”的论述,大致是循着本体与应用两个面向推阐的,不大见到有关生成之论述。

《老子》在由“道”讲到“物”时,提到了“气”。第42章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89]这是《老子》中唯一有关生成的命题。其中的“气”,指的是大自然的生机或生命力。第10章“专气致柔”与第55章“心使气曰强”的“气”,则是偏指人的生命力。后者的根源来自前者,前者已涉及了生成,后者则是涉及修养的论述。换言之,《老子》关于“气”的论述,有循着宇宙论与修养论两个方向发展的倾向。

《老子》“道”与“气”两种面向的推阐,大致确定了道家道、气论发展的大方向。此后,不论《庄子》、《管子》、《韩非子》等传世文献,或《亘先》、《太一生水》、帛书《道原》等出土文献,所表现的,大致都是这样的状况。

(一)先秦道家传世文献中的道与气

《庄子》承《老子》之道性,却指出了“道”的来源是“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90](《大宗师》),又将“道”拉下,与万物一体共存,说“道”与“物”无际,道性遍在物上,假物以呈显(《知北游》)。

其相关于“气”者,为《齐物论》的“大块噫气”和《知北游》的“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91]。所指的“气”,都是流衍于大自然的生机与动力,与《老子》“冲气以为和”的“气”义涵质性颇类似。但《知北游》以万物之生死为“气”之聚散变化,这变化且是循环往复的,所谓“始卒若环,莫得其伦”[92]、“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之行也。”[93]

《管子》四篇更将“道”与“气”等同起来,用“气”来诠释“道”的生成,说“夫道者所以充形也”[94](《内业》),又说:“气者,身之充。”[95](《心术下》)“道”不只位阶下降,范围也缩小,《心术上》说:“道在天地之间也。”[96]“虚之与人无间。”[97]“道”由超越天地、高于天地、超现象,变成了天地间、现象世界的存在。《白心》说“道”不闻不见,却“洒乎天下满,不见其塞”,无穷无尽地弥漫,却可以从容色、肌肤上去验知。这种质性的东西,当然是“气”了。《内业》便直接以“气”说生成:

[98],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99]

比起《老子》“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100]来,此处“气”的质素意味重多了。《管子》由此下开精气的治身、治国论,大大推阐了《老子》第3、12、13、19、44、46、50、53、64各章清静俭啬、少私寡欲、贵神贱形的修养理论。不同于老、庄,它明白地把一切身心活动都说成是“气”的作用,都以“气”来解释。从“气”转化为身心活动,《内业》有了前所未有的明白论述。它说:

精存自生,其外安荣,内藏以为泉源,浩然平和,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乃能穷天地、被四海,中无惑意,外无邪菑,心全于中,形全于外,不逢天菑,不遇人害,谓之圣人。[101]

“气”的充盈与否,决定了形神生命是否健全与灵明,“圣”人的“圣”也是“气”作用的结果。不过,为了强调它是维持生命的重要质素,它在“气”上加了“精”,称“精气”。凝聚精气,便能使“万物备存”、“无卜筮而知吉凶”。

它以“道”贯串治身、治国,也以“气”贯串治身、治国,说:

人能正静,皮肤裕宽,耳目聪明,筋信而骨强,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鉴于大清,视于大明。敬慎无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穷于四极。[102]

它更因此提出少吃多动以畅“气”的卫生之道。在《管子》四篇中,“道”几无“气”以外的解释。

循着这样的方向,《韩非子·解老》真以“气”、“精气”去诠释《老子》第38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103])、第46章(“咎莫大于欲得”[104])、第59章(“治人事天,莫如啬……重积德……”[105])各章之“道”,说“身以积精为德,家以资财为德”[106],精气贮积多,则神志清明,叫“有德”。人能贮积精气、保住精神,都叫“有德”。它和《管子》四篇一样,把“气”和心灵活动的关系说得很具体明确:

知治人者其思虑静,知事天者其孔窍虚。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入,故曰“重积德”。[107]

“气”的顺畅与否和心灵状态、行为活动是互动的,一切的祸福、吉凶、疾痛也都是“气”的问题,它说:

民少欲则血气治,而举动理则少祸害。[108]

《老子》的道德修养论至《解老》中,全成了精气的调治问题。

《韩非子·解老》不但承《管子》四篇由“道”衍生出“气”,以“气”之调治释“道”的作用,也由“道”分生出“理”来,说“道”是总“理”,“理”是分“道”,是“道”别殊在物上的个别质性。它说:

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故理之为物之制,万物各异其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109]

(二)近年出土楚简道家文献中的道与气

传世文献之外,在一九七三年马王堆三号汉墓所出土的黄老帛书《道原》、一九九三年湖北荆门郭店村出土的楚简《太一生水》,与一九九五年上海博物馆购自香港古董店的上博楚简《亘先》等道家文献中,相关于道、气的论述,较之传世道家文献,既有呼应,也有歧异,它们应该可以代表战国时期道家学说在楚地的发展状况。

帛书《道原》、《太一生水》与《亘先》较之传世道家文献,有一共同特质,亦即皆是400—500字左右的短小篇幅,都是两段落的论述,前段或论“道”,或论相当于“道”之本体与生成,第二段则转入人事名言的讨论,三篇皆然。就第一段言,帛书《道原》论本体,《太一生水》述生成,《亘先》则本体、生成皆及,而偏重生成。

就帛书《道原》而言,它把“道”的始源状态与性征作了相当的铺叙:“道”是“大虚”的,是“未有明晦”的,是精微灵妙的,是超越天地、永远不变的绝对存在,也是万物禀性赋生的根源。所述“道”的特征和《老子》第2、6、25各章之论述,有相当之呼应。比较特殊的,在《道原》中,“道”有异称,或称“亘”(“亘先”?),或称“道”,或称“上道”。其述道的质性,则曰“湿湿梦梦”。“梦梦”若依萧汉明读,通“蒙蒙”,意为潮湿的雾状[110]。然则,作为生成始源的“道”,原本就是个含带浓厚水质性的存在,这令人想起《太一生水》的太一生水又藏于水,庞朴说“水就是活生生的太一”[111]

第二段论圣人体道以治事时,提到了要授名定分,要“得道之本,握少以知多”、“得事之要,操正以正奇”,要“抱道执度”,以刑名为治事之“道要”与“道本”。这样的“道”,已脱离本体而为应用之术了。

与《道原》同时出土的《经法》、《十大经》中,也有相关于“道”的载述,《经法·名理》说:

有物始□,建于地而洫(溢)于天,莫见其刑(形),大盈冬(终)天地之间而莫知其名。莫能见知,故有逆成,物乃下生。[112]

无形的“道”是生物的母源,其范围和《管子》四篇及《解老》一样,已缩小在天地间了。《经法.名理》说:

道者,神明之原也;神明者,处于度之内而见于度之外者也。[113]

“道”是智慧的根源。《十大经·前道》说:

道有原而无端,用者实,弗用者雚,合之而涅于美,循之而有常。古之坚者,道是之行。知此道,地且天,鬼且人……。[114]

这种“道”是治世之术,而黄老帛书一般被公推为道、法结合的论著。《经法》与《十大经》中相关于“道”的论述,自是黄老道家的“道”论。

郭店《太一生水》前半论创生,讲“太一”成岁的过程,亦即万物在岁时周而复始循环中的生成,内容复杂许多。有水生,有反辅、相辅,也有气化。由“太一”到“水”看似母子之生,却又有反辅的关系,“太一”的生成须靠水之反辅,“太一”不能直接生成水。“太一”与“水”既相生又相藏,是一体的、合一的关系。从“太一”生水,到岁时之生成,这一系列过程中所产生的各种现象——天地、神明、阴阳、四时、寒热、湿燥的生成与作用,也都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依相赖、相辅相成,始克持续,直至完成。《太一生水》说:

大(太)一生水,水反equa(辅)大(太)一,是以成天。天反equa(辅)大(太)一,是以成equa(地)。天equa(地)equa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equa(辅)也,是以成侌(阴)昜(阳);侌(阴)昜(阳)复相equa(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复相equa(辅)也,是以成仓(寒)然(热);仓(寒)然(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澡(燥);湿澡(燥)复相equa(辅)也,成equa(岁)而止。[115]

根据《太一生水》的说法,可见岁时的形成不是单一直线地由母而子,向下衍生,而是一直有两种相反却相成的力量与现象在交互轮替地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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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生水》并且说:

是古(故)大(太)一equa(藏)于水,行于时,equa(周)而或〔始,以己为〕equa(万)勿(物)母。equa(一)块(缺)equa(一)equa(盈),以忌(纪)为equa(万)勿(物)经。[116]

整个“太一”的运行过程,就是系列岁时的运转过程;当然,它的轨道是圆的,是环周的;在它的运生作用中,水是核心质素;其现象的呈现,是缺、盈交替的。

“太一”是不是就是“道”?从第一段看不出来,试看第二段:

下,土也,而胃(谓)之equa(地)。上,equa(气)也,而胃(谓)之天。道亦其equa(字)也,青(请)昏(问)其名。以道从事者……天equa(地)名equa(字)并立,……天道贵溺(弱)……天不足于西北,……equa(地)不足于东南……。[117]

第一段述太一成岁,第二段讲“道”、“天之道”的人事功能与贵弱伐强之理。如果愿意承认两段是一体的话[118],这“太一”当然等同于作为生成始源的“道”,只不过论生成时,它是超越天地、生成天地的,但讲到人事功能时,它一定要落实到现象界(天地间)来讲。而第二段讲人事功能(所谓“圣人之从事”)时,都明白显示了“名”的必要与托名以成功的重要,和帛书《道原》的后段表现出相似的目的与状况。值得注意的是,它虽然是水生,却也认定“天”是“气”,强调天地之道的辅弱伐强之理。

上博简《亘先》和《道原》、《太一生水》一样,也是两阶段的论述,前段本体与生成兼述,而主论生成,后段述人事名言的建置。它以朴、虚、静、整全(“自厌”)、自然为“亘先”之质性,却又说它是“梦梦(蒙蒙)静同”,“亘先”的本质似乎也与“水”脱不了关系。它以“气”为“亘先”的创生质素,在论述“亘先”的气化之同时,它又交代了与“气”化相关的条件,所谓“或”、“有”、“始”、“往”与“气”出现之先后顺序;说是先有“或”,然后有“气”,再有“有”,再有“始”,再有“往”。接着才开始细述“气”的创生过程,也是繁复而多元。依此说法,“气”由虚静中自生,“气”的生化万物是各依其类,同时各自循环分生,所谓“复生”、“自复”:

异(翼)生异(翼),鬼(畏)生鬼(畏),韦(愇)生韦(equa),非(悲)生非(悲),equa(哀)生equa(哀)。求欲(欲)自equa(复),equa(复)生之生行。[119]

这种“复”的观念,不只在第一段的“气”化中强调,此下第二段论述人事名言世界的建置与操作时,也一再重复叮咛,所谓“天道既载,唯一以犹一,唯复以犹复”、“举天下之生同也,其事无不复”。

在第二段论述人事名言之建置时,也不再称“亘先”,而直接称“天道”(“天道既载……”)。其内容除大事铺述如何由“或”……有→性→意→言→名→事之成立过程外,也强调了反面之名先于正面之名而建置。它说:

先又(有)少(小),焉又(有)大。先又(有)矛(柔),焉又(有)刚。先又(有)equa(圆),焉又(有)枋(方);先又(有)equa(晦),焉又(有)明;先又(有)端(短),焉又(有)长。[120]

最终结论仍是人事名言的非绝对性,要人消泯对立,回返本源,不但呼应了《老子》的对立相生的观点,也吻合于其重柔尚反的说法,并回归其打破相对、回返本源的呼吁。

三、先秦道家道、气论的发展模式

从上述对先秦道家传世与出土文献中有关道、气理论的检讨中可以发现,不论从《庄子》、北方推阐《老子》思想的齐稷下黄老学说、三晋法家的黄老道论,还是南方楚道家出土文献所呈现的状况,我们都可以看出先秦道家在战国时期发展的一些状况与模式。

(一)对《老子》道性的基本承继与转化

各家都推“道”为本根或始源,此本根或始源基本上都具备《老子》所赋予“道”的部分质性——虚静、广大、久远、无形无名、超越一切、统合一切、为生化之母源。《庄子》说:

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地,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在六极之下……先天地生……长于上古……。[121](《大宗师》)

《白心》称“视则不见,听则不闻,……莫得其门”[122];帛书《道原》称:

迵同太虚,……古无有刑(形),大迵无名,天弗能复(覆),地弗能载。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盈四海之内,又包其外。……一度不变,能适规(蚑)侥(蛲),鸟得而蜚(飞),鱼得而流(游),……万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上道高而不可察也,深而不可则(测)也,……独立不偶。……[123]

从《亘先》的“大朴、大静、大虚”,以迄《太一生水》的“周而又〔始,以己为〕万物母;……以己为万物经”,各种文献或因各自的宗旨与性质之不同而有自己的论述偏倚,但其对“道”,或类似于“道”之始源质性之描述,大致不出《老子》论“道”的基本质性。

“气”也一样,《内业》说“气”“下生五谷,……杲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己”[124],上天下渊,可近可远,“其细无内,其大无外”[125]。这些相关于道、气的论述,篇幅大小、虚实程度或许不尽相同,但大致不会离《老子》道的质性太远,基本上都是依据《老子》道的性征调整、增减而来。

(二)论本体称“道”,述生成以“气”

在先秦道家文献中,“气”观念的出现是在由“道”向下牵系出“物”时,作为关键性的媒介或替代。因为“道”是“无”,“物”是“有”,由“无”直接生“有”,有一些尴尬和虚空,难以顺通。“气”是介于有与无、虚与实之间的存在,取以为中介,可以上下顺通。它既有“道”的部分质性——虚无、安静、遍在、始源、精微,又有“物”的质性。较之物,则抽象、虚无,较之“道”,则稍具体。而“道”与“物”最直接的关系,便是“物”是“道”所生,物与道之间主要是生成关系。因此,先秦道家的“气”论多显于论生成者及其所衍生出的议题,诸如形神修养等。唯论本体,径称“道”,涉及生成,始以“气”代“道”为始源。《老子》第42章的“道生一,……冲气以为和”[126]是生成论,“专气致柔”、“心使气曰强”是由生成论向下衍生出的修养问题。《庄子·知北游》的臭腐、神奇、生死相循环也是生成问题。《管子》四篇的“气”论,不是“下生五谷,上为列星”[127],就是“所以充形”、“身之充”,非关生成,即涉身心的修治。《韩非子·解老》的“气”,尤用以论形神、身心之修治问题。《亘先》与《太一生水》主论生成,故对“气”亦有正面的述说。帛书《道原》主论本体,故除“湿湿梦梦”外,并无“气”之相关论述,而“湿湿梦梦(蒙蒙)”与其说与“气”相关,不如说与“水”相关。“水”或许如艾兰女士所说,是“气”的原型[128],但“水”终究可见、可触,“气”则非触见所能及。

总之,在先秦道家理论中,对“气”的正面论述,多出现在生成与修养论中,其论本体者,则称“道”而不及“气”。

(三)道与气的运行轨式——环周往复与直下衍生

《老子》的“道”是“周行而不殆”的,其运行轨道是圆的,故《老子》非常强调事物循环往复、正反倚伏之理。《老子》述“气”,只说“道”生万物是“冲气以为和”,没有续说此“气”是否会再回返。但《老子》又说,这“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129]的芸芸“万物”,是要“归根”的。可见,不论说“道”或“气”,环周基本上是《老子》哲学的重要概念。然而,先秦其他道家对《老子》道、气论的因承与推衍,却有不同的状况。

大致说来,在《庄子》和《亘先》、《太一生水》等不涉及法家观点的道家道、气论中,保存着较多《老子》的原义。《庄子》不但说一切生命现象都是“一气”经由神奇→臭腐→神奇→臭腐……无尽之循环变化而来,又说万物是“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130],由芒芴→气→形→生→死,彼此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131],轮番更迭,循环不已。可见,由“气”所维持的生命现象,其运行轨道和“道”一样,是圆的。

出土文献《亘先》也一样,它说“天道既载,……唯复以犹复”[132],天道的运行是循环往复的,“气”的生成也是“异生异,鬼生鬼……”[133],各依其类地“求欲自复”,也是一种循环往复、环周的“复生之生”。即使是后半在论人事名言的建置时,也说“其事无不复”,天道与人事的运行轨道都是“复”的,都是圆的。因此最后反问天下之明王、明君、明士“庸或得之?庸或失之”,呼应了《老子》的正反倚伏、对立统一之理。

《太一生水》也一样,“太一”的运行与生成,虽然是“水”生,而非“气”化,撇开水与气的关系不谈,其为反辅又相辅、“周而又始”、“一盈一缺”的运行模式,以及“不思相〔尚〕”、削成益生、伐强补不足等等观念,都带着浓厚的平衡对立与环周轮替的思想。整篇《太一生水》所讲的,其实就是岁时循环以生成万物的思想。而《太一生水》与《亘先》后半虽都涉及名言的建置与应用,却始终没有进入以“刑名”治事的领域。其所略述类似于“道”(太一、亘先)的本体质性与生成过程,保留有较多的《老子》原旨,道、气的环周思维与对立平衡观念便是显例。

在偏于道法结合的黄老道家道、气论中,我们便看不到这类观念的强调。不论在《管子》四篇还是《韩非子·解老》中,“道”直接下生“法”(帛书《经法》首章《道法》说:“道生法”)、因“道”以全“法”,一切对“道”的超越、广大、尊高、虚静、灵妙质性的推崇,都是为了下转为精简省力、灵妙无穷、可操作的刑名与政术,是直下地说转化与衍生,不是环周地说轮迭与更替。其论“气”也同样是直下地生成,然后衍生出修养的相关论题。由气化宇宙论向下衍生出精气养生说,并无任何二元对立、循环相成的思维,其轨道是直的,不是圆的。

《管子》四篇先将道、气等同,再以“气”取代“道”的一切功能与活动,说是“气”(或“精气”)生化了万物与人,人的身心、形神作用与功能,亦即全部生命力、生命现象,都是“气”的作用。然后在《内业》与《心术》中便畅论如何贮积精气以治身、治国,如何爱养精气以保持生理之健康与精神之灵明。《韩非子·解老》循此发挥,把一切身心行为与人事之吉凶祸福都归之于“气”的盈虚,此“气”不是环周地运作,而是散布地遍于全身各处——形、神、四体去撑持,乃至主导一切生命活动。

帛书《道原》也一样,它铺衍了“道”虚静、广大、统合一切相对的本体性征后,便向下衍生圣人“察无形,听无声”,能察稽知极、“握少知多”、“操正以正奇”的统御能力,与授名定分、万物自定的刑名论。这些治道、刑名的运作,无论是虚还是实,都绝对是直线地操作、推进,而不是环周地轮替的。这便是黄老道法家与先秦其他道家道、气论的最大不同。它们扬弃了《老子》思维中的主要成分——环周观念,不再奉守“其事好还”的自然规律,也不再等待该规律的自然循环与到来,它们提炼它,运用它,去衍生更多遍布的、直下的新规律,所以产生了许多的“理”,刑名与法缘此而生。

四、结论

先秦道家的道、气论基本上是以《老子》的道、气论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其论道、气的基本质性,大致保留了《老子》道、气的部分质性。其论本体者,则称“道”而不及“气”;“气”作为一种自然质素,用以论述生成及其所衍生的身心修治问题。而道家不论论“道”或论“气”,其发展轨式至少分两系:不涉及刑名与法之相关思维者,则存留较多《老子》原味,保留《老子》哲学中的主要成分——环周观念,强调循环往复、回返本源、对立相生以及重反尚柔的观点,其运行轨式是圆的复还。其涉及刑名与法之黄老道家,则扬弃《老子》的环周观念,不崇奉“其事好还”的自然规律,直接从《老子》“道”的灵妙特质中去提炼出治事之术,从“气”的遍在弥漫特性中去推衍养生、治心之理,其推衍轨式是直下衍生。过去或有以齐系道家与楚系道家来区分后期道家对《老子》哲学的发展状况,实不如以黄老与非黄老作为区分来得准确。因为帛书《道原》虽然出土于楚墓,其与《管子》四篇、《韩非子·解老》同为黄老道家直的推衍轨式是很清楚的。

(本篇原刊于刘笑敢主编《中国哲学与文化》第六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12月)


[1]参见陈奇猷校注:《韩非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页326。

[2]参见崔仁义:《荆门郭店楚简老子研究·张正明序》(北京:科学出版社,1998年),页1—2。

[3]参见丁原植:《郭店竹简老子释析与研究·序》(台北:万卷楼图书有限公司,1998年),页vi。

[4]上博简虽系购自古董店,非官方与学者亲掘而得,然根据可靠消息,来源和郭店简差不多,系出战国楚墓,故断其写成时代至迟为战国以前。

[5]有关两篇《五行》之思想内容,个人将于本书郭店出土文献研究《从郭店竹简〈五行〉检视帛书〈五行〉说文对经文的依违情况》与《再论简帛〈五行〉经、说文之歧异》中细论。

[6]〔周〕荀子著,〔清〕王先谦集解:《荀子集解》(台北:艺文印书馆,2000年5月初版),页230。

[7]参见张光裕:《从政(甲篇、乙篇)·说明》,收入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页213—214。

[8]李朝远:《〈内豊〉说明》,收入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页219。

[9]李零:《曹沫之阵·说明》,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页241—242。

[10]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页247—248。

[11]参见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2月),页169、174。

[12]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页274—275。

[13]参见张光裕:《君子为礼》释文,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页254。

[14]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页254—255。

[15]〔宋〕朱熹:《四书集注》(台北:学海出版社,1988年6月初版),页132。

[16]参见《四书集注》,页165。

[17]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页257—258。

[18]〔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唐〕陆德明音义,〔清〕阮元审定,〔清〕卢宣旬校:《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礼记注疏》(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年,景印清嘉庆二十年江西南昌府学刊本),页568—569。

[19]《礼记注疏》,页36。

[20]参见濮茅左:《季庚子问于孔子》释文,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页204、206。

[21]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页206、211—212、215—216。

[22]参见刘信芳:《孔子诗论述学》(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3年),页3—5。

[23]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页269。

[24]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页161。

[25]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页242。

[26]参见《孔子诗论述学》,页134—135。

[27]见骈宇骞、段书安编著:《本世纪以来出土简帛概述》(台北:万卷楼图书有限公司,1999年),页35—37。

[28]参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页249。

[29]〔周〕李耳撰,〔魏〕王弼注,〔日〕石田羊一郎刊误:《老子王弼注》(台北:河图洛书出版社,1974年景印出版),页23。

[30]参见陈鼓应:《初读简本〈老子〉》,收入“郭店《老子》国际研讨会”论文集(汉诺威:达慕斯大学,1998年5月22—26日),页1—10(页码自为起讫)。

[31]有关马王堆黄老帛书的写作年代,说法分歧,所推或早或晚,要皆与战国脱不了关系,即使晚至秦汉之际写定,其学说之源起,亦当与战国相关。说详拙著:《战国时期的黄老思想》(台北:联经出版社,1991年),页45—46。《太一生水》一般大致循李学勤推定,以公元前300年为下限,约战国中期偏晚以前。《亘先》虽购自香港古董店,然据非正式之可靠消息透露,出土地与郭店竹简相距不远,亦应是战国楚贵族墓群之葬物,故以三者之思想流传时期为皆在战国。

[32]帛书《道原》为《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释文,参见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编:《马王堆汉墓帛书(壹)》(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年3月),页87。

[33]参见《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34]参见丁四新:《楚简〈太一生水〉研究——兼对当前〈太一生水〉研究的总体批评》,《楚地出土简帛文献思想研究(一)》(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页183—249。

[35]参见《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36]参见萧汉明:《长江文化中的黄老思潮》,《道家与长江文化》(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页163。

[37]此处“朴”字,李零原释作“质”,李学勤、廖名春释作“朴”。廖说见《上博藏楚竹书〈恒先〉新释》,《中国哲学史》2004年第3期(2004年8月),页83—92。李说见:《楚简〈亘先〉首章释义》,Confucius2000网站:http://www.confucius2000.com/qujb/cjhxszy.htm,2004年4月19日。

[38]参见李零:《亘先》释文,收入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页288—289。唯“古无有形”,李零本读“古”为“故”。桂案:作为篇首,并无上承之意,作“古”意更胜,因不从读。

[39]《老子王弼注》,页33。

[40]《老子王弼注》,页19。

[41]《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42]《老子王弼注》,页33。

[43]《老子王弼注》,页2。

[44]“旋绵”本作“旋县”。兹依王念孙校改,说见陈丽桂:《新编淮南子》(台北:“国立”编译馆出版,鼎文书局总经销,2002年版),页22。

[45]《新编淮南子》,页15、21—22。

[46]《太一生水》释文,收入荆门市博物馆编:《郭店楚墓竹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5月),页125。

[47]《郭店楚墓竹简》,页125。

[48]参见王博:《〈太一生水〉研究》,《简帛思想文献论文集》(台北:台湾古籍出版社,2001年),页220—223。

[49]《楚简〈太一生水〉研究——兼对当前〈太一生水〉研究的总体批评》,《楚地出土简帛文献思想研究(一)》,页245;参见萧汉明:《长江文化中的黄老思潮》,《道家与长江文化》,页32—37。

[50]《郭店楚墓竹简》,页125。

[51]《老子王弼注》,页61。

[52]《郭店楚墓竹简》,页125。“以己为万物经”,“己”,整理小组本释作“忌”,读为“纪”,裘锡圭先生疑为“己”。

[53]参见李零:《亘先》,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88。

[54]廖名春《上博藏楚竹书〈亘先〉简释(修订稿)》,Confucius2000网站,网址:http://www.confucius2000.com/qhjb/sbcczshxjsxdg.htm(原网址发表日为2004年4月22日)。

[55]两句简文本作“韦生非,非生韦”,李学勤认为倒文,当作“韦生韦,非生非”,说见《楚简〈亘先〉首章释义》,Confucius2000网:http://www.confucius2000.com/qhjb/cjhxszs.htm,2004年4月19日。

[56]参见《亘先》,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89—291。

[57]《老子王弼注》,页61。

[58]《老子王弼注》,页61。

[59]〔清〕郭庆藩著:《庄子集释》(台北:河洛图书出版社,1974年),页733。

[60]《老子王弼注》,页9。

[61]《新编淮南子》,页433。

[62]《新编淮南子》,页155。

[63]《经法·君正》为《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释文,参见《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47。

[64]《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65]《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66]《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67]《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68]《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69]《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70]《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71]有关《太一生水》后六简的排序,个人系依陈伟、廖名春之列序,为10、11、12、9、13、14。陈说参见氏著:《〈太一生水〉校读并论与〈老子〉的关系》,收入中国古文字研究会、吉林大学古文字研究室编:《古文字研究》(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22期,页227—229。

[72]此句整理小组原释读为“请问其名”,意反不如原“青昏其名”,其说详见本书页134—136李零、姜生澜、裘锡圭、丁四新、赵建伟诸家之讨论。

[73]《郭店楚墓竹简》,页125—126。“相”下之字残存上端,裘锡圭从残画及上下文义和韵脚看,以为必是“尚”,读为“当”。

[74]参见丁四新:《楚简〈太一生水〉研究——兼对当前〈太一生水〉研究的总体批评》,《楚地出土简帛文献思想研究(一)》,页219。

[75]此字整理小组本读作“爵”,裘锡圭以为可读作“削”。《郭店楚墓竹简》,页126。

[76]《郭店楚墓竹简》,页125。

[77]参见《亘先》,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92—294。

[78]此三句不从群众随李零四字为断,分作两句,而采庞朴之说,三字为断,分作三句,文义文气都好。说见庞朴:《〈亘先〉试读》,confucius2000网站:http://www.confucius2000.com/scholar/zgsssyjtx/hxsd.htm,原网址日期:2004年6月21日。

[79]此句廖名春因上句“作”下有重文号,补为“作焉有事”,文气较好,因从之。说见氏著:《上博藏楚竹书〈亘先〉新释》,“经典与文化的形成”第九次读书会,中研院文哲所,2004年6月13日。

[80]参考《亘先》,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94—295。

[81]此数句李零断为“亘气之生,因言名先,者有疑,巟言之”,义不可知。今依陈静断句,义较明爽。说见陈静:《宇宙生成的理论——〈亘先〉在思想史视野下的一种解读》,《自由与秩序的困惑——〈淮南子〉研究》(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八章,页246。

[82]此句整理小组原至其下“法者”为断,今从陈静改此。见陈静:《宇宙生成的理论——〈亘先〉在思想史视野下的一种解读》,《自由与秩序的困惑——〈淮南子〉研究》,第八章,页246。

[83]参考《亘先》,收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95—299。

[84]参见《四书集注》,页349。

[85]《荀子集解》,页530。

[86]此字整理小组本释作“equa”,裘錫圭以为当读为“治”或“司”,下同。《郭店楚墓竹简》,页195。

[87]参考《语丛一》释文,收入《郭店楚墓竹简》,页195。

[88]参见濮茅左:《性自命出》释文,收入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页271—272。

[89]《老子王弼注》,页61。

[90]《庄子集释》,内篇,卷三上,页246—247。

[91]《庄子集释》,外篇,卷七下,页733。

[92]《庄子集释》,杂篇,卷九上,页950。

[93]《庄子集释》,外篇,卷六下,页615。

[94]〔唐〕尹知章注,〔清〕戴望校正,杨家骆主编:《管子校正》(台北:世界书局,1990年),卷16,页269。

[95]《管子校正》,卷13,页222。

[96]《管子校正》,卷13,页220。

[97]《管子校正》,卷13,页220。

[98]此句“气”本作“凡”,兹依张舜徽校改,说详张舜徽:《周秦道论发微》(台北:木铎出版社,1983年),页278。

[99]《管子校正》,卷16,页268。

[100]《老子王弼注》,页61。

[101]《管子校正》,卷16,页270—271。

[102]《管子校正》,卷16,页271。

[103]《老子王弼注》,页51。

[104]《老子王弼注》,页65。

[105]《老子王弼注》,页84—85。

[106]《韩非子集释》,页384。

[107]《韩非子集释》,页351。

[108]《韩非子集释》,页356。

[109]《韩非子集释》,页365。

[110]参见萧汉明:《道家与长江文化》(武汉:湖北出版社,2004年),页163。

[111]参见庞朴:《一种有机的宇宙生成图式——介绍楚简〈太一生水〉》,收入陈鼓应主编:《道家文化研究》(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第17辑,页303。

[112]《经法·名理》为《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释文,参见《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58。

[113]参见《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58。

[114]《十大经·前道》为《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释文,参见《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76。

[115]《郭店楚墓竹简》,页125。

[116]《郭店楚墓竹简》,页125。

[117]《郭店楚墓竹简》,页125。

[118]《太一生水》自第九简以下六简,李学勤、陈伟及美国学者艾兰等人都曾视之为《老子》丙之接续,笔者仍视之为前八简之接续,其说详见本书郭店出土文献研究《〈太一生水〉研究综述及其与〈老子〉丙的相关问题》。

[119]参见《亘先》,《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89—291。

[120]参考《亘先》,《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页295。

[121]《庄子集释》,内篇,卷三上,页246—247。

[122]《管子校正》,卷13,页226。

[123]《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124]《管子校正》,卷16,页268。

[125]《管子校正》,卷16,页272。

[126]《老子王弼注》,页61。

[127]《管子校正》,卷16,页268。

[128]艾兰:“气概念是以水的各种样态为原型。”说见其著,张海晏译:《水之道与德之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页102。

[129]《老子王弼注》,页61。

[130]《庄子集释》,杂篇,卷九上,页950。

[131]《庄子集释》,外篇,卷六下,页615。

[132]《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133]《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页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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