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做人间的普罗米修斯——《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

马克思传:人间的普罗米修斯 作者:袁雷,张云飞 著


2.做人间的普罗米修斯——《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

在中学期间,马克思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独立思考了一些问题,尤其是对未来的职业选择进行了深入思考。

1835年9月24日,17岁的马克思中学毕业。在王室考试委员会颁发的中学毕业证书上,可以看出马克思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在操行方面,马克思对待师长和同学态度良好。在才能和勤勉方面,马克思的成绩是良好。在语言方面,马克思学习了德语、拉丁文、希腊语、法语和希伯来语,其中德语、拉丁文和希腊语成绩很好,法语的成绩较弱,而希伯来语的成绩没有填写。在毕业证书鉴定中,老师对马克思的作文写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客观地说,他的作文显得思想丰富,对事物有深刻的理解,不过经常过于冗长;在语言学方面,作文表现出是经常长期练习的,并力求运用规范化的拉丁语,虽然里面还不免有些语法上的错误。”[1]在科学知识方面,马克思学习了宗教知识,能够明确认识并用其论证基督教教义和训诫,对基督教的历史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在数学、历史和地理知识方面,马克思的成绩都很好,仅仅在物理学方面的知识是中等成绩。显然,马克思学习的语言为他日后从事科学研究奠定了必要的语言基础,马克思学习的宗教知识为他全面科学地认识宗教的社会历史作用奠定了必要的基础,马克思学习的数学和历史、地理等方面的知识为他后来从事数学、自然辩证法和历史学方面的研究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作文是马克思的强项之一。马克思中学毕业考试时写了三篇文章,分别是《根据〈约翰福音〉第15章第1至14节论信徒同基督结合为一体,这种结合的原因和实质,它的绝对必要性和作用》(宗教作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德语作文)和《奥古斯都的元首政治应不应当算是罗马国家较幸福的时代?》(拉丁语作文)。这三篇文章是记述马克思思想发展的最早文献资料,反映了启蒙思想、理性主义和人道主义思想对他的影响,反映了他当时的思想发展水平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在宗教作文中,马克思指出,各民族的历史教导我们同基督结合为一体是必要的。同样,对于个人来讲,“同基督结合为一体可使人内心变得高尚,在苦难中得到安慰,有镇定的信心和一颗不是出于爱好虚荣,也不是出于渴求名望,而只是为了基督而向博爱和一切高尚而伟大的事物敞开的心”[2]。显然,受社会大环境和宗教教育的影响,这时的马克思高度评价基督教对于各民族和个人发展的重要作用,这表明了其思想仍然处于唯心主义阶段。

在马克思的中学毕业文章中,影响最大的、人们耳熟能详的是他在1835年8月12日撰写的《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通过对客观社会现实环境的冷静观察和深入思考,马克思全面阐述了人们在追求职业选择时应该坚持的主要指针。在选择职业时,青年人必须坚持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应该选择一个最适合他、最能使他和社会变得高尚的职位。然而,选择本身具有两面性,“这种选择是人比其他创造物远为优越的地方,但同时也是可能毁灭人的一生、破坏他的一切计划并使他陷于不幸的行为。因此,认真地权衡这种选择,无疑是开始走上生活道路而又不愿在最重要的事情上听天由命的青年的首要责任”[3]。显然,选择是青年人必须承担的首要责任,而选择本身又具有可能毁灭青年人的一面,因此,青年人该如何选择职业呢?在选择职业时应该坚持什么样的指针呢?青年马克思的回答是,人们在确立目标时必须遵循内心深处的声音。如果这种声音认为这个目标是伟大的,那它实际上也是伟大的。然而,这种声音在现实生活中很容易被淹没,因为我们认为热情的东西可能瞬间产生,也可能瞬间消逝。

因此,在选择职业时,不仅要遵循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还必须确认自己对这份职业确实怀有热情,而非一时冲动,或者受虚荣心和名利的影响。事实上,“我们的使命决不是求得一个最足以炫耀的职业,因为它不是那种可能由我们长期从事,但始终不会使我们感到厌倦、始终不会使我们劲头低落、始终不会使我们的热情冷却的职业,相反,我们很快就会觉得,我们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我们的理想没有实现,我们就将怨天尤人”[4]。显然,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不可能得到满足。这都是由内在的虚荣心和外界的名利引起的,也是个人的理性很难克服的。在此基础上,年轻的马克思指出:“如果我们经过冷静的考察,认清了所选择的职业的全部分量,了解它的困难以后,仍然对它充满热情,仍然爱它,觉得自己适合于它,那时我们就可以选择它,那时我们既不会受热情的欺骗,也不会仓促从事。”[5]显然,只有在经过自己独立的认真的思考,并清醒地面对困难后仍然坚持选择的,才是真正值得从事的职业。这鲜明地反映了马克思17岁时就立志选择一个“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职业。

当然,由于人是在社会中成长和发展起来的,是社会的产物,因此,人的职业选择不仅要受各种各样社会关系的限制和影响,还受个人体质的限制和影响。如果由于这些限制,我们选择了不能胜任的职业,就不能将其做好,更不会取得任何成就,而导致的最自然的结果就是自卑。然而,自卑是一条毒蛇,会无尽无休地搅扰、啃啮我们的胸膛,吮吸我们的血液,注入厌世和绝望的毒液。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论述了选择职业应遵循的方针:“如果我们的生活条件容许我们选择任何一种职业,那么我们就可以选择一种能使我们获得最高尊严的职业,一种建立在我们深信其正确的思想上的职业,一种能给我们提供最广阔的场所来为人类工作,并使我们自己不断接近共同目标即臻于完美境界的职业,而对于这个共同目标来说,任何职业都只不过是一种手段。”[6]可见,职业只是达到目标的手段,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实践中,哪些职业能够给人带来真正的尊严呢?“能给人以尊严的只有这样的职业,在从事这种职业时我们不是作为奴隶般的工具,而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独立地进行创造;这种职业不需要有不体面的行动(哪怕只是表面上不体面的行动),甚至最优秀的人物也会怀着崇高的自豪感去从事它。最合乎这些要求的职业,并不总是最高的职业,但往往是最可取的职业。”[7]除了职业平等的思想,青年马克思还初步提出了自由劳动的思想,即个人的职业选择不是奴隶般地进行被动劳动,而是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在一定的领域内进行独立的创造。只有每个人都从事自由劳动,才能真正地实现职业平等。

在选择诸如真理研究这样一些较为特殊的职业时,我们必须对其进行更为慎重的考虑。“那些主要不是干预生活本身,而是从事抽象真理的研究的职业,对于还没有确立坚定的原则和牢固的、不可动摇的信念的青年是最危险的,当然,如果这些职业在我们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如果我们能够为它们的主导思想而牺牲生命、竭尽全力,这些职业看来还是最高尚的。”[8]显然,研究真理是十分艰难但又非常高尚的一种职业。要选择这份职业,就必须深思熟虑,尤其要有不惜牺牲自己的决心,因为这是为人类谋福利的职业。在此基础上,马克思科学论述了选择职业的两项指针:“在选择职业时,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不应认为,这两种利益会彼此敌对、互相冲突,一种利益必定消灭另一种利益;相反,人的本性是这样的:人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自己才能达到完美。如果一个人只为自己劳动,他也许能够成为著名的学者、伟大的哲人、卓越的诗人,然而他永远不能成为完美的、真正伟大的人物。”[9]显然,追求人类的幸福和个人的完美不仅体现了追求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的统一,还将个人的完美寓于追求人类的幸福之中。难能可贵的是,年轻的马克思将人类的幸福和自身的完美作为选择职业的主要指针,而这两者都并非可以量化的具体的目标,而是永无止境的过程,是需要每个人为之奋斗一生的崇高目标。而选择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才能将这两项指针完美结合呢?马克思给出了答案:“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悄然无声地存在下去,但是它会永远发挥作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10]这篇文章具有宗教救世般的情怀,它向世人表明,马克思已经立志为人类解放而工作,做人间的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古希腊语:;英语:Prometheus)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狄坦神。他帮助宙斯打败了以克罗诺斯为首的老一辈神,夺得了统治世界的权力。

宙斯夺得权力后,很快变得专横、残暴起来,并拒绝向人类提供火。为了给人类带来光明和希望,保护人类免遭灭亡,普罗米修斯从天上盗取火种,带给人间。普罗米修斯的大无畏的举动严重冒犯了宙斯的权力和威望。宙斯大发雷霆,把普罗米修斯锁缚在悬崖上,令一只饥饿的恶鹰天天来啄食他的肝脏,以示惩罚。白天,他的肝脏被吃光了,可是一到晚上,肝脏又重新长出来。于是,普罗米修斯所承受的痛苦,永无尽头。但是,普罗米修斯不屈不挠,丝毫没有动摇。

根据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古希腊戏剧家埃斯库罗斯创作了悲剧《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塑造了普罗米修斯爱护人类、不屈服于暴力的光辉形象。

最早对这篇文章做出评价的是特利尔中学校长维滕巴赫,他的评语是:“相当好。文章的特点是思想丰富,布局合理,条理分明,但是一般来说作者在这里也犯了他常犯的错误,过分追求罕见的形象化的表达;因此,在许多加有着重号的地方,在个别措词以及句子的连接上,叙述时就缺乏必要的鲜明性和确定性,往往还缺乏准确性。”[11]虽然维滕巴赫对这篇文章做出了高度的评价,但他仅仅将其看作一个中学生的即兴之作,而非一篇经过深思熟虑的、表达作者自身志向的、作者立志为之奋斗终生的战斗宣言。这显然不是维滕巴赫的错,而是一位教师对一个中学生写的职业理想和职业选择方面的文章的通常评价。

可见,青少年时期的马克思已经立志做人间的普罗米修斯,要选择为人类而工作,实现人类的幸福和自身的完美的统一。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827-828.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3.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5.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6.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7.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8.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8.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8-459.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9.

[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9-460.

[1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41.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