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湖上与张先同赋^[1]，时闻弹筝。

凤凰山下雨初晴^[2]，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3]、开过尚盈盈^[4]。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5]。 忽闻江上弄哀筝^[6]，苦含情^[7]，遣谁听^[8]？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9]。欲待曲终寻问取^[10]，人不见，数峰青。

【解读】

熙宁六年（1073）初夏作于杭州。

上片写“湖上”。起三句总写西湖景致，后五句分写湖面荷花和空中白鹭，凭空想象白鹭飞临是因向慕荷花之美丽。下片转写“闻弹筝”。前五句分写哀筝声和弹筝人，煞尾三句化用唐人诗句，将人景合写。借“湘灵鼓瑟”典，以湘灵喻弹筝者，使全篇于诗情浓郁之中，平添几分灵秘幽渺。借唐人诗句入词，本是宋人常用手法，但所采唐诗题为“湘灵鼓瑟”，与词中“依约是湘灵”的比喻正相承接，诗句中的青青数峰也与词中雨过天晴的凤凰山形成呼应，显示出作者融旧为新的高超本领。

宋人对此词传说颇多。或谓东坡与二友游西湖，“湖心有一彩舟渐近亭前，靓妆数人，中有一人尤丽，方鼓筝，年且三十余，风韵娴雅，绰有态度，二客竞目送之，曲未终，翩然而去。公戏作长短句。”（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一）是则客慕弹筝女；或谓“至湖心，有小舟翩然至前，一妇人甚佳，见东坡，自叙：‘少年景慕高名，以在室无由见，今已嫁为民妻，闻公游湖，不避罪而来，善弹筝，愿献一曲，辄求一小词，以为终身之荣，可乎？’东坡不能却，援笔立成与之。”（袁文《瓮牖闲评》卷五）是则弹筝女慕东坡。小说家姑妄言之，我们姑听之可也。

[1] 湖：西湖。张先：字子野，著名词人，年长东坡四十七岁。同赋：用同一题材作诗词。张先此词今不存。

[2] 凤凰山：在杭州城南，下临钱塘江。苏轼《与文与可》：“官居在凤凰山下，此山真如凤，有两翅。”

[3] 芙蕖：荷花。

[4] 盈盈：美好貌。

[5] 娉（pīnɡ乒）婷：仪态美丽。指上文所言芙蕖，同时暗喻下文出现的弹筝者。

[6] 哀筝：筝乐声哀婉，故称。三国魏曹丕《与吴质书》：“高谈娱心，哀筝顺耳。”

[7] 苦：甚，很。

[8] 遣：使，让。

[9] 湘灵：湘水之神，帝尧二女娥皇、女英溺死湘水后化成。屈原《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10] 寻问：询问，探问。取：语助，有“得”的意思。以下三句化用唐钱起《省试湘灵鼓瑟》：“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