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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界线 作者:杨银娣


序(二)

一、 朗朗乾坤

我不是赶海者,跋涉的磨难与劳顿并没有在我依偎着石柱时滋生出怠倦与留恋;然而,自己拿双脚做柏舟、以两手为划桨十年历程,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一种顿悟。

秋天,是感怀的季节,是果实飘零的日子。

秋天,不要去阅读悲情女艺术家们的故事,那会给秋无形增加压力的。

女诗人普拉斯。

大提琴演奏家杜普雷。

雕塑家卡米尔等等等等。

她们是伟大的艺术家。

她们的作品一直被传承着,颂扬着。

可在情感领地里,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她们把爱的故事演绎的惨烈,把情的欲望弄得丢盔卸甲,不是自杀了,就是被自己痴迷的爱弄疯了。

情、欲有多燃烧就有多毁灭,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我半夜总能听到她们内心深处的痛苦的呼喊声:“救救我吧!”

上苍是这样的,既然给你才情,就不给你疗伤的能量。

这些艺术家们本身就是昂贵的艺术品,易碎!不可修补,如同梵高,更不可复制。她们在感情世界里只接受完好无损的爱情,一旦感情出现危机,破损,她们便束手无策,要么歇斯底里,要么残害自己的身心,一点疗伤的本领都没有;和她们作品的酷相比,实乃天堂与地狱。结果,到头来,一个个毁灭了自己的生命,不是优雅的陨落,而是残忍的毁灭。

心,在她们的故事里领教了受伤害的痛。

情,被她们悲伤牵扯得没了重心。

凝视着窗外,叶落风飞,根在哪里?

我的精神高地寡淡得找不到一滴油水。

每当困顿,我的心灵就会奔向贺兰山麓,求助导师,来疏通我堵塞的心路。

“傻孩子,你又遇到麻烦了。”

“导师,你能不能不那么智慧,您只须聆听,让人倾诉一下……”

“我的傻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与定数,那些艺术家是,你也是,你们的作品也是,都有自己的命运。”

“它们,有些来自宗教的力量;有些来自自身能量的外溢;有些来自意外的掌控。你要理解这种运与力,不要去诋毁和亵渎,也不去评判是与非。”

十秒种的沉默。

“只要电话铃声一响,我就知道,你又该云游了。

“去吧,你的心被她们弄湿透了,不要让自己的才情潦草,悽惨,那不是你。

“不要再让自己的情感伤筋动骨,那也不是你。

“更不要在自己的灵魂里储藏悲情,那样你就变得自私狭隘了。

“不要自己侵略自己,别被那些故事本身破坏了你撰写故事的能量。

“你心中竖起那面高大的围墙,是能抵御负面影响的。

“还是那句话,你有这个能力,你有这个道行。

“我,是道高一尺。

“导师是魔高一丈。”

“道与魔都不是境界。

“要有神性的美,有五谷杂粮的自然,一切就变得简单了。那些女艺术家们,就是缺少了这些担当。”

“导师,我的心灵怎能离开您!”

“哈哈,又哄我开心,你能离开。”

“导师,我知道了,我要去打捞被我弄湿的心情,然后晒透,晒干它们。

“导师,我不去西域,那里的太阳太烤晒,会把心烤焦的。我不去伦敦,那里的阳光没有力量,太柔软。我也不去北京,那里的天空很‘朦胧’,太阳总被阴霾遮挡,不能出头露面。

“导师,这次,我是去北爱尔兰。

“那里的海边有独特的巨石,有带草坪的海滩,还有牛羊,农庄。我要穿行在绿色中,与阳光和解,让它粉饰我有瑕疵的灵魂,回来后,拿给你看一颗干净透明的心。”

“粉饰?”

“不,是洗尽铅华。”

“孩子,这才是你。

“你已不是远放焉支山下,东望西望独嘶、谁能缓解你的悲伤的那匹野马,你已脱变成了一匹孤狼,独往独来的孤狼。

“大家都认识你了,有他们相伴,这就够了。

“在孤寂的路途上,你带来的故事、景致,能把人们的灵魂给染醉了,这就是大美,懂吗。

“傻孩子,那些艺术家们选择了自己的方式,生存,死亡,甚至是疯掉了,那是他们的活法。这个世界之所以能演绎这样那样未完的故事,都是上苍搭建好的戏台,就看你怎么唱这场大戏,是喜,是悲,皆有定数。”

“导师,野马,孤狼,多迷人啊!这就是我今生想要的。”

“傻孩子,你有一打生命,你还具有惊人的速度,你的故事会不停地转换着春天、冬天的能量,能让人感受到自由新鲜的空气,你时常打破常规,你是与自然、自由最近的人,去吧,我的孤狼,奏出最美的乐章,让宽怀给灵符泼墨。”

“是啊,导师,我为什么不去呐!”

“那,为什么不动身呐?”

狂野里传出了导师那穿透力的笑声:“朗朗乾坤!”

二、似乎还走在导师峻切的贺兰山路间,是扑面而来湿润而强悍的海风提醒了我,这里,已经是北爱尔兰的国土,安特里姆郡北海岸。而我脚下的“长城”,正是那震撼世界的天然堤坝——巨人之路。

用汉语中的“鬼斧神工”形容这由无数的黑色实心岩石组成的六边形、四边形、五边形、八边形的巨型石柱,仿佛还不过瘾。他们(请允许我使用这个称谓)或高出海面5至12米,也有的隐没于海水下面深不可知。森林般的玄武岩石柱,在山脚下突兀而出,然后慢慢衍伸入海,绵延6公里,大气磅礴,景象奇异。

更为令人惊叹的,是他除了拥有自己沉雄豪放帝王之气,一面宠幸着柔情万顷的碧湾金滩,一面还拥抱着十足北爱尔兰风情的绿色草原。

黑色(巨石)

蓝色(海洋)

金色(海滩)

绿色(草原)

天地万物之灵秀让他霸占个完全!

倘若如此做人,足可以称帝。

我不是赶海者,跋涉的磨难与劳顿并没有在我依偎着石柱时滋生出怠倦与留恋;然而,自己拿双脚做柏舟、以两手为划桨数十年历程,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一种顿悟。

堤防,令我想到了此岸;而3600个日行、夜航,何处为彼岸?如同人生,岁月耗尽,许多人终身也未必清楚,大多人甚至一生没有彼岸。

海水,让我想到了盐,继而走出司汤达关于写作的诠释:一丫枯枝,被扔在盐矿里,枯枝因附上了盐的晶体而熠熠生辉。

《红与黑》的作者并没有说清楚,作为写故事的人,究竟是一丫枯枝,还是盐矿?

而这两者我都不愿做!

我甘愿意做一柱巨石。

这,是我看到澎湃海水拍击着阳光下的石柱时的刹那间电光火石般的感触。

黑云翻墨一样的石头,湿了水,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水,是精灵,但绝不会是魂灵;石柱因了水的滋润,多出了一层傲人的清馨;但,石柱绝不会因此而变得柔软。

我说过,有时看一本书,能从里面得到一句启示,足矣;一趟巨石海,赠我如此体会,他们,功德无量了。

我感谢这巨石的黑格尔!

傍晚,回到贝尔法斯特,我醉了一次。

我在酒酣耳热中对着贺兰山的方向说:

朗朗乾坤,我没有辜负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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