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巴黎,你友好吗 Paris,an adventurous city

而我只想去巴黎 作者:张朴 著


épisode 1
爱恨交加在巴黎

你逃避不了巴黎的过去,这也是巴黎最精彩的地方,

过去与现实融合得那么巧妙,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突兀。

——美国诗人 艾伦·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

巴黎,你友好吗
Paris,an adventurous city

从戴高乐机场的出口一直走向RER车站,连接戴高乐机场与市中心的火车站总是让我心惊胆战。

抵达巴黎的这个晚上,朋友煮了小米粥,装进包里来机场接我。因为之前我在北爱尔兰旅行,被欧洲冬日的寒冷弄得筋疲力尽,抵达巴黎的这一晚,我感觉疲惫与虚弱。在机场出口看到朋友的那刻,内心升腾起无比温暖的感觉,像是雪中送炭般的温暖。

我对前来接机的朋友说:“我们打车去酒店吧,已经接近夜晚9点了。”朋友坚持说:“我们坐郊区火车去市区,再换乘地铁,可以非常方便地抵达目的地。”她还补充说,“因为我们可以在火车上,好好聊聊天。”

拖着行李走向月台,一个女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撞了我们一下,她用非常冷漠的口吻对我们说了一声“Pardon(对不起)”。朋友莞尔,对我打趣说:“Bienvenue à Paris(欢迎到巴黎)!”我来来去去很多次的巴黎,总是以这样看似不友好的方式开始。我想起了第一次来巴黎的经历,那时一句法语也不会,站在商场里,内心有种被拒绝的感觉,没有人愿意帮助我实现一次购物体验。服务员坚持用法语向我解释一切,但是她明明听懂了我讲的英语。巴黎,在我第一次抵达的时候,被我认为是冷漠、傲慢和没有礼貌的一座城市。

我们坐上郊区火车,从戴高乐机场出发的火车分为慢车和快车。不幸的是,我们坐上了一辆慢车,因为火车沿路停靠,仿若是缓慢爬行的蜗牛。我和朋友坐在车厢内,旁边的女人在看书,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车厢后面的年轻人开始调高音量播放音乐,十分吵闹,偶尔还发出嘲笑的声音,一切都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我和朋友依然在聊天,她镇定自若,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危险的信号。朋友是一个在巴黎居住超过了10年的人,对于已经在巴黎生儿育女、以这里为家的她来讲,也许这是一种日常吧。我们继续聊天,我也渐渐放下了戒备,松弛下来。

火车滑过巴黎郊区的黑夜,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车窗外偶尔的灯光,以及模糊的站名混合着播报的法语让人感觉疏离。我们聊兴正浓,朋友把我的随身手包放到了对面的空座位上。这时,有人从我们身后扔了一个东西,让我们转头帮他捡起来,试图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然后,他的同伙上前,趁我们转头,伺机拿走我的手包,被我及时发现,一把抢了回来!这时候,火车抵达车站,两人未得手,悻悻然跳下火车逃走了。多么戏剧性的一晚!

我事后想想,真是有点可怕,我第一次在巴黎遇到扒手竟然是这一次从机场去市区的火车上。但是后来和在巴黎的朋友聊起这段经历,他们总说我非常幸运,没有遇到那种暴力抢夺的阿尔及利亚人,或者是现在欧洲猖獗的难民一族。说到巴黎的扒手、小偷,威名真是远播世界。“来到花都旅行,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钱包”——早已被写进了各国的巴黎旅游书中,并且成为在巴黎旅行的一道魔咒。巴黎的顽疾,让人非常憎恨。说到暴力抢劫,曾经有个中国女学生在巴黎被抢夺手机,这位女学生负隅顽抗,和劫匪争夺手机,结果被殴打并拖行数米,造成身心的巨大伤害。在巴黎旅行,出门不带现金和护照、夜晚不坐地铁,是我的原则,遇到劫匪,要什么就给他吧。

虽然中国游客已经成为巴黎劫匪袭击的最大目标,但巴黎仍然是中国游客首选的欧洲旅行目的地,这不得不让因为恐怖袭击而雪上加霜的巴黎旅游业心存侥幸。巴黎旅游局的工作人员托马·德尚曾对媒体总结:“我们很难让他们(中国游客)理解,最好不要展示他们购买的奢侈品。他们对巴黎充满幻想,认为这是浪漫、优雅之都,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迪奥、喷着香奈儿香水散步。”但和中国游客一样,遭遇了内心和现实的滑铁卢的世界游客,在花都被劫匪当头棒喝,随即发现巴黎真的非常野蛮、粗鲁、危险,或者和我一样险些遭遇抢劫和偷盗的行为,似乎已经对巴黎彻底失去兴趣和好感。巴黎并非如电影和文艺小说描绘得那样引人遐想,在现实的层面上,巴黎显示了冷酷无情和非常不友好的面貌,等待你去面对。

对于来过巴黎很多次的我来讲,依然要乘坐地铁,时常在密如蛛网的巴黎地铁网络里穿梭和换线。唯一能做的,是要学习巴黎人的气场,不要在地铁里摊开巴黎地图,或者一头雾水般查询目的地,甚至是玩弄自己的相机——如若这样,成为被抢目标的可能性会增加很多。但是到底怎样的巴黎气场可以降低被抢的概率?不妨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自信地踏入地铁中,并非要坐下来,而是站在车厢中,或者神情漠然地翻书(还是一本法语书),摆出非常藐视一切的面孔。或者如很多巴黎年轻人一样,并非衣着光鲜,而是带着一身的不羁与有点脏脏的邋遢感,去拥抱巴黎的日常——如此一来,你在被“巴黎化”的同时,真的会感觉安全很多,起码不会轻易成为阿尔及利亚人或者黑人抢劫的首选目标。

巴黎的不友好,也不仅仅限于抢劫、偷盗的行为。在我看来,还有一种巴黎人的松散,对于日常规范的一种故意放任自流的态度——如此说来,这样的放任自流反而成了一种非常时髦的态度,让傲慢无礼和对于游客的蔑视成了巴黎人习以为常,并且像传染病一样蔓延的怪癖。在巴黎人鄙视的外国游客中,又以美国游客最为可怜,他们的美式英语往往会招来巴黎人的讪笑和谩骂。在那些本土的法餐厅中,傲慢的侍应生总是讲法语,或者只扔给美国游客法文的菜单,给他们一个戏谑的下马威。

一日,我走过塞纳河上的新桥,三五个美国老人在桥上拍照,其中一位美国游客给他远在美国的亲戚打电话,被我偷听到,他在塞纳河上感叹:“巴黎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但是,这些法国人,让我郁闷……”满怀憧憬的美国游客在巴黎吃了闭门羹。而尝试在巴黎讲法语的美国人,真诚、天真,虽然带着典型的美国口音,但是他们对于巴黎充满幻想,那些冷漠的巴黎店员,总是在听完他们的美式法语后,摆出故作高傲的表情,用蹩脚生硬的法式英语回应他们,故意拆穿这些友好的美国人表达的真诚善意。

虽然,如今的巴黎,在大型百货和旅游景点,甚至精致的法餐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游客讲英文,准备英语的菜单,但巴黎的这份不友好还是深入骨髓的。他们往往认为:不懂法餐的人并不能深谙法国饮食的各种规矩,甚至是繁文缛节。但有时,我对于巴黎人絮絮叨叨可以吃三四个小时的法餐文化无法忍耐。巴黎人固执地活在自我文化的保护区内,却也保全了一种本我的文化立场和姿态,可能巴黎越是傲慢,它越会得到游客的青睐。

但是如果会法语,情况真的会改善很多,即便像我这样,以跌跌撞撞的法语示人,且经常伴有语法错误,也会在巴黎博得当地人的同情与友好,获得短暂的满足感。不过最近几年再去巴黎,感觉自己似乎能读懂巴黎的暗语,深刻感受到语境深处的那份巴黎风味。我在充斥着恶臭的地铁站里穿梭,一如既往地担心偷盗和抢劫会随时发生,近几年还会担心危在旦夕的恐怖袭击,但是巴黎的不友好、危险和那些被幻想的浪漫一起组合成了一首巴黎交响曲,让巴黎成了如今的巴黎,并以这份不友好成全了它更为神秘的多面体的风格,是值得玩味的。

回想一下,上一次离开巴黎,我从巴黎六区的卢森堡公园坐RER B线去戴高乐机场,内心相当坦然,并未感到害怕。估计那一次坐对了火车,从市中心最大的中转站抵达戴高乐机场的路途中,没有再停站,非常顺利和快速。火车驶过白天的巴黎郊区,我从车窗内望出去,那些杂草丛生的铁轨旁,有一种被抛弃的荒漠感……

夏日巴黎,卢森堡公园里素描写生和在草地上闲散打发时光的人们。

街角,咖啡馆,我们再相见。

初夏来临,塞纳河的波光让人沉醉。

巴黎地铁是沙特风格显著的场所:

与幽闭恐惧症对峙时,所有乘客都成为彼此的猎物。

——法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弗朗索瓦·莫里亚克(François Mauriac)

地铁中的猎物
A game in the métro

巴黎地铁以“恶臭”闻名早已不是新鲜的城市话题。在皮乌·玛丽·伊特维尔(Piu Marie Eatwell)所著的《偏见法国》一书中,这位英国女作家为我们描述了巴黎地铁站的奇异的味道:“巴黎地铁上除了人群体臭外,还有异常的气味。专家分析指出,地铁站之所以味道各异,其实是因为每站都有不同的复杂化学反应。例如,在巴黎市中心的玛德莲站(Madeleine),你能体验到绝无仅有的呛鼻恶臭,很可惜,那股味道完全有别于沾了普鲁斯特之光、会让人食指大动的玛德莲糕点。玛德莲站供地铁14号线停靠的月台尤其恶名远播,它的臭气主要来自地铁隧道里缓缓散发的硫化氢……”

如此精准的表述,倒是让我曾经在这站搭乘地铁、前往著名的玛德莲教堂的各种记忆支离破碎,只是每次我都没有觉察出这股硫化氢的味道,并为每次从巴黎地铁站走出地面时候的自己雀跃。因为玛德莲大教堂和与之对望的巴黎大道格外醒目和宏伟,真的会让人忘记玛德莲地铁站的脏与臭。在巴黎久住,日日搭乘地铁,在巴黎地下穿梭,已经忘记了巴黎地铁的恶臭,以至于嗅觉麻木,并以此成为习惯。相反,如果少掉这股巴黎地铁中的特殊异味,一定会让巴黎人魂不守舍,忘记了身在何处,对他们来讲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我由2008年第一次乘坐巴黎地铁感到不安与恐惧,甚至内心抱怨,到如今的感知温暖和人间百态,竟然恋上经常充满气味的巴黎地铁。对于我来讲,这些气味仿佛是昭示,将带领我前往巴黎那些隐秘与感性并存的地方,像是一种深入海底的漫游,有窒息的危险,但却乐此不疲,甚至疯癫忘我!

我是否已经被巴黎“同化”?我只记得,2017年9月的一个周末,从伦敦搭乘欧洲之星返回巴黎,在巴黎北站下车,即刻便投入巴黎地铁之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安慰,甚至是安全感。坐在巴黎的地铁中,我的对面有一个巴黎人,手里拎着宠物笼子,里面有一只病态和睡意自持的猫咪,身旁的中年妇女问起猫咪的状况,他们陷入了一次关于宠物饲养的温馨谈话。我朝着斜前方望去,一位黑人女子,从挎包里拿出一支烤玉米,看似偷偷摸摸吃起来,倒也旁若无人,独自快活,我能从她的面孔里读到一份饥饿,但是巴黎地铁默许了这种吃食的行为,巴黎地铁是人性的。除此之外,是我熟悉的巴黎地铁场景:那些从包里掏出一本小说、诗集开始阅读的人,散发着光亮与浪漫,时光仿若静止了,他们并未因为时代车轮的快速碾压而失去了阅读的初心与执着。我回想几个小时前,在伦敦地铁中周转并感知到的那份城市之味,和巴黎截然不同。伦敦的整饬、伦敦人的绅士做派让伦敦的地铁憋着一股子气儿,有时候仿若令人大气都不敢出,硬生生做了一回拘谨严苛的“绅士”。但是巴黎和伦敦,没有孰是孰非的对错感,城市风景和风格的不同,才让“双城记”显得迷离与饶有兴味,给予往返于双城的旅人以崭新的期待和情绪。

我去过很多大城市,它们拥有便捷与畅通八达的地铁系统,经常让人觉得头晕目眩,比如东京和纽约,只有深入城市内心,或者与当地人一道出行,方可茅塞顿开,迅速找到要领。有的城市,规整和繁忙到了一种让人后怕的程度。

我在香港的地铁站中,经常被下班人潮制造的冗长队伍吓退。那些穿行在中环的高跟鞋声音,混合着各色语言在地铁站中回响,让你根本没有机会在中环这样的地铁站中停下脚步。稍微不留神,刷卡的速度慢了,就会被后面紧跟着的人报以白眼与细小的怨愤。那些匆忙的脚步仿佛是滴滴答答不断摆动的闹钟,随时会有闹铃尖厉的鸣响,或者又如一颗“定时炸弹”,冷不防炸开一道生活的裂口,令人久久无法痊愈。

回到巴黎,才觉得巴黎的地铁到处都是人情冷暖。卖艺的小贩从一节车厢唱到另外一节车厢,多数面无表情的地铁乘客,都对这些卖艺人嗤之以鼻,但也有略带同情的少妇或者老人,会朝他们的帽子中投入少量的欧元,好像是戏剧结束前的一次奖赏。虽说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这些吵闹的卖艺人穿梭在地铁车厢,制造声势浩大的说辞与震耳欲聋的音乐,但大多数时候,这些看似浪迹在此的艺人们都略解风情,他们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绝技,以博得地铁乘客的同情,使之成为一种互为对望的“猎物”。这种风情也是巴黎特有的,卖艺者的歌声充满了魅力,手风琴拉得有模有样,有一些大放政治厥词的有识之士又兼具风度,让我们这些免费看客觉得于心不忍,在挣扎着是否要犒赏他们的一瞬间,地铁已经到站,这些卖艺人如风一般一溜烟儿从车门跑出,转线前往另外的列车了。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次不知是坐上了巴黎的几号线,地铁转为露天,窗外的巴黎街景一一倒退,像是电影中的回顾镜头,倏忽而过。一个人坐在冬天的巴黎地铁上,此刻的车厢响起了我熟悉的一首歌曲,歌中所描述的正是一个旅人的寂寥心绪。我同样作为一个旅人,内心感受到了一种特有的慰藉,竟有些想要流泪,但是仍故作姿态,学习那些“麻木不仁”的巴黎人,感受着卖艺人从身边走过,在飞驰的列车里望向窗外的巴黎,其实内心早已被软化。在旅程的路途中,遇到这样的煽情时刻,像是一种褒奖,它显示了这座陌生城市和自我的对照,是难得的回响和彼此接纳。我已经忘记了那首歌曲的名字,但是那种感受让我刻骨铭心,我一直记得那刻巴黎地铁上的面孔,像是梦里的温柔乡。

但是,只要在巴黎住得久了,习惯了巴黎地铁的气味、面孔,渐渐失去旅行者初次造访这座城市的各种好奇,自然变得和巴黎的地铁一样,敦实、冷然以及漠不关心。但唯一不变的是,仍要提心吊胆,担心小偷扒手,以及面露狠色的亡命之徒。

我的朋友曾经向我讲述了一位中国女记者的遭遇。她初到巴黎采访,有一晚去参加主办方举办的晚宴,穿戴得华丽妖娆。因为主办方告诉受邀者如何搭乘地铁前往目的地,这位女士真的在夜晚搭乘了巴黎地铁,穿着晚礼服,招摇地在地铁中周转,随即成为被抢劫的对象。她丢掉了钱包和首饰,一路狼狈地逃出了地铁站,所幸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她在巴黎夜晚的地铁站外号啕大哭,给在中国的男朋友打了一通电话,哭着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并且咒怨整个巴黎,发誓再也不会来此采访!

这样的故事,稀松平常。巴黎地铁如此真切,上演着意外和悲欢离合,和巴黎的生活融为一体。1900年为迎接万国博览会在巴黎举办而兴建的地铁,已经走过了一个多世纪的历程。虽然巴黎地铁在世界大都市中排名第五,伦敦在1863年率先建成地铁,而后,纽约、芝加哥、布达佩斯等城市也相继建成地铁,但巴黎地铁不以规模宏大称雄,也不以站台华丽取悦于人,它朴朴素素、大大方方,真是一方演绎人间冷暖的舞台,收纳的尽是这些有点惊险、离谱,又日常的百态。

巴黎地铁,就像人生的列车,它没有那么华美动人,它真实得有些冷酷,但是旅客在面对凶险、孤独,绝处逢生的同时,也能感受到适时的、温暖的抚慰。当我离开巴黎,从电影中看到巴黎地铁熟悉的“Sortie(出口)”字样,心中总是升腾起一股莫名的乡愁。从这些出口进进出出的每一个时刻,在离开巴黎的日子里偶尔流露出无比忧伤与自我的情绪,那是巴黎教会我的一种对于人生的凝视。

巴黎地铁的恶臭与味道,也并非是让人无法忍受,大多数时候,巴黎各个地铁站内的异味都已经消失殆尽,正如我们惋惜那些消失了的左岸人文主义精神一样,是让人倍感失落的。皮乌·玛丽·伊特维尔写道:“虽然巴黎地铁中大蒜与廉价吉普赛烟味已被其他化学臭味取代,但它闻起来依旧古怪。然而,出于复杂的社会及文化成因——复杂到只有左岸知识分子与解构主义哲学家方能解释——巴黎地铁独特且不可抗拒的臭气并不致命。反而,以人类学术语来描述,无疑是一条广纳疏离、兴奋、抗拒与危险等城市经验的重要纽带。”

丁香园咖啡馆,海明威曾经写作的地方。

卢森堡公园外,一张电影导演让-吕克·戈达尔的传记片海报。

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照片被摆放在书店的橱窗里。

巴黎地铁中随时可以见到阅读的身影。

夜里,我们不得不关上窗户,免得雨水溅进来。护墙广场上的树叶被冷风吹得七零八落,树叶浸泡在雨里,而风驱赶着雨水,打在停靠在终点站的绿色巴士上。

——美国作家 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一座天生就适合下雨的城市
Paris in the rain

在巴黎旅行,总会被雨淋,从我第一次去巴黎开始,这已经是一个“魔咒”。但是,巴黎是那种少有的在雨中也显得异常美的城市。说这话并非是我故意要乔装文艺,而是我觉得,巴黎在雨中会展示出一种别样的风情。被雨水冲刷的灰色城市,那些金色的穹顶会被反衬出愈加珍贵与辉煌的面貌,引得我抬头观望。

有时候,我会咒骂巴黎的天气,第一日还晴空灿烂,第二日便风雨大作,非常情绪化,似乎根本没有自然规律可循。这点又好像巴黎人的性格一般,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我记忆深刻的关于巴黎的旅行,总有风雨交加、饥寒交迫的瞬间。比如,第一次和朋友去拉雪兹公墓,为了寻找王尔德的墓,我们迷失在庞大的墓群之中。巴黎的冻雨把我们淋得像落汤鸡,被雨淋湿的我忍不住咒骂巴黎,像巴黎人一样不满地抱怨。我后来回想,为什么我每次没有带伞的时候,都会被巴黎的雨水打击得一无是处,非常狼狈。我觉得这是巴黎有意为之的恶作剧,专针对像我这样对巴黎存有浪漫幻想的人,真是当头棒喝,一场雨,让人现出原形,重返人间,那些花都浪漫的画面被雨水淋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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