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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何已经离不开手机:从“手”眼通天到一“手”遮天

亲爱的朋友,我猜,当你开始阅读这篇文章时,你已经忘记了你手上拿着手机,甚至你也忘记了你是在用手机看这篇文章,更甚至,你会忘记你为何会在手机上打开这篇文章。

亲爱的朋友,我猜,当你开始阅读这篇文章时,你已经忘记了你手上拿着手机,甚至你也忘记了你是在用手机看这篇文章,更甚至,你会忘记你为何会在手机上打开这篇文章。因为时至今日,用手机看文章,看图片,看视频,已经和用我们的眼睛看这些东西一样“自然”,甚至,当我们想“看”什么东西时,也已经不是用我们的“眼睛”去“看”,而是先拿起手机来“看”。而“手疾眼快”这个成语似乎也在今天获得了新的含义,那就是当我们要“看”这个世界,要了解这个世界时,只有快速拿起手机,才能让眼睛快速“看”到想看的东西。而与此同时,正因为手机强大的“看”的功能,使得手机几乎与我们须臾不可分离,从早上醒来就手不释机,直到我们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坠入梦乡时才会忘记它的存在,可有时,甚至我们在梦中,还拿着手机在看着白天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就在不知不觉中,手机就像戴在孙悟空头上的那个金光灿灿的“紧箍”一样,已经成为我们每个人的“手箍”。

可是,手机何以从我们的“眼睛”变成我们的“手箍”?我们又何以心甘情愿成为手机的“座架”?也就是说,手机这个“移动电话”(mobilephone)何以从为我们而“移动”变成了因我们“移动”而“移动”呢?

“手眼”通天:作为“看”的“形式”的手机

也许,这首先要归功于手机的“手眼通天”的功能。因为手机与移动互联网的结合,使得手机已经不仅仅是个通信工具,它已经成为我们与世界交往与联系的最为重要的“手段”。而通过无所不在的网络,手机已经成为我们的“眼睛”的“眼睛”,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我们长在脸上的那双真正的“眼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而这这双肉眼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可以让我们通过手机这个人造的“眼睛”去“看”那些我们想看到一切。

当然,借助手机这个“手眼”,我们可以比我们的眼睛看得更远,更多,也更深,可以“通天”,但另外一个原因或许更为重要,那就是,透过手机这只“手眼”,我们可以看到比我们的眼睛看到的那个世界更美,同时也更耐人寻味的世界。是的,通过手机看到的世界会比眼睛看到的世界更“美”!这一点,相信只要使用过手机相机的“美颜”功能的自拍过的人都可以明白,手机里的你一定比手机外的你更美,更迷人。然而迷人的不仅仅是手机拍下的你的脸,还有街头巷角的行人,哪怕是一片春日阳光下行道树初发的枝芽和地铁的平淡的站台也会变得更有韵味,更为迷人的是,你从手机里看到的每一则消息,每一篇文章,乃至于每一个字,似乎也都被“美颜”了,都变得充满了韵味,或者让人有一种本雅明所说的“震惊”之感,或者让人感到意味深长,油然而生一种王国维所说的“古雅”之美,而这一切,则是因为,手机其实已经不仅仅是手机,而是可以像“相框”一样给大千世界加上“画框”,使得一切都“形式”化了。

何为形式?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认为事物的“形式”(form)就是美得以产生的条件,或者说,事物的形式就是审美的对象。所谓形式,就是事物在空间和时间上排列组合的方式,对诗歌来说,就是字词的排列,韵律的组合,对音乐来说,就是声音的轻重缓急的展开,而对于绘画来说,就是构图与颜色的布置。而对形式所具有的作用,宗白华根据康德的思想进行了很好的概括,即形式一可起到“间隔”的功能,将对象与现实世界区隔开来,摒弃其功利性的考虑,另一个作用是可以起到“构图”的作用,赋予世界以某种美的“图像”。因此,他以窗户为例,一方面窗户使得内外间隔,与现实隔开;另一方面,窗户又可以使得由此“望”出去的风景被剪裁和构型,因而产生了美,所以,中国的诗人很喜欢写那些从窗户或门“望”出去的诗句,如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等。而有意思的是,形式这个词最初来源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理式”(eidos),其本身就有“看”的意思,也有“美”的意思,所以,宗白华以窗来解读形式,可以说非常巧妙和得体。就像窗户是形式,是“取景框”一样,手机也是形式,也是“取景框”,只不过,手机是一扇移动的窗户,可以随时随地看到移动的“风景”。

我们通过手机看到的世界,因为手机这个“形式”为其加上了“窗框”,使得它与我们的眼睛看到的那个世界间隔开来,却也因此变得似乎更“美”了,所以我们宁愿通过手机而不是我们的眼睛来看身在其中的这个世界。而这也许正是我们对手机“爱不释手”的原因。

触“手”可及:作为“思想的手”的手机

当然,我们之所以会对手机“爱不释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已经成为我们的“手”,与我们的真正的手已融为一体,而且它还是一只神奇的“手”,只要我们拿起手机,小到衣食住行,大到思想文化,从形下到形上,从国内到国外,无不触“手”可及。这也是手机之所以成为“手”机的原因之一,而从最初的“移动电话”或“蜂窝电话”到“手机”的名字的变化,不仅仅是名称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其功能的变化和人们对其认知的变化。它的功能如此强大,以至于仅需举“手”之劳就可以完成我们的“手”可以完成的一切,甚至还可以完成我们的真实的手想完成却又不能完成的一切,所以人们才把“手”这个词赋予了这个可以移动的似乎无所不能的机器。而小小的手机无疑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最普遍也是最具代表性的技术或技术物。

德国现代思想家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r,1880-1936)在《人与技术》(Der Mensch und die Technik,1931)中讨论技术时,将技术概括为人生活的“策略”,也即人应付生活的“手段”,因为他认为人的产生就是因为手的技术化,也就是手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才使得人成为人。人只有把与思考和智慧相关的“眼之思想”通过“手之思想”的实践以达成其目的,才能创造在创造出世界的同时也创造出自己,否则只能是“空想”。因此,手一跃而成为人最初的也是最终极的技术或技术物,成为所谓沟通眼与手之“思想的手”,即可以把“思想”化为“现实”的“手”。所以,斯宾格勒认为这也是为何会有“手相学”的原因,因为从一个人的手上确实可以看出他的诸多品性,今天我们或许已经不再通过一个人的手相来判断他的特质,但却试图从一个人使用的手机上推测出其人其“思”来,其中的道理却没有变。

也正是因为手机可以让世界触“手”可及,使得手机成为我们的又一只“手”,在取代了我们眼睛的同时,它也取代了我们的原来的手,也因此使得我们再也离不开这只虽然近在眼前但却视而不见的“手”。不过,也许你会问,是不是只有中国把移动电话叫手机,当然不是,无独有偶,斯宾格勒的祖国德国也把移动电话叫“手机”(Das Handy),相信他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会忍不住把这个例子加到他的书里。

一“手”遮天:作为“欲望机器”的手机

当然, 我们离不开手机,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真的需要去用手机处理一些不得不处理的事情,而是我们想通过手机这个架设在现实和“远方”之间的“窗户”或者“取景框”,借着“看”手机以暂时跳出眼前的现实的缠绕,从而“手眼”通“天”,获得短暂的解脱。

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这部大著中,叔本华认为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是“意志”(wille)和“表象”(Vorstellung)的世界,但其根本则是意志,意志就是一种生存的欲望,是一种“所欲”(宗白华语),在其驱使下世界上的一切都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与之同时,世界也就因此得以“表象”出来。而我们的一生就是在这生存的欲望的驱使下不得不当一个悲苦的“打工人”,又因为“所欲”一旦满足,就会有新的所欲产生,是故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在为其“打工”的痛苦心酸与无聊厌倦之间像钟摆一样来回摇摆,永无尽期。但是,叔本华指出,尽管作为“打工人”的我们在有生之年“此恨绵绵无绝期”,可是那些“天才”如诗人、画家、音乐家等却可以通过艺术的创造来摆脱现实的羁绊,意志的困扰,于艺术之间忘情,获得一时的解脱。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些不是天才的人也可以通过艺术家的创造,分享这种“美感的愉悦”,从而也得到解脱。用叔本华的话来讲,就是我们可以把艺术家的眼睛“套在我们头上”,像艺术家一样看世界,让意志的世界“看”起来不是那么冷酷,也不是那么丑陋,更不是那么无情。而有了手机的我们,就像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只叔本华的“艺术家的眼睛”,只不过我们不是套在头上,而是握在手里,通过“手机”这个天才艺术家的“手眼”以通“天”,无时不刻不可以获得“美感的愉悦”了。

但是,因为各种资本和意识形态的关系,我们从手机里所看到的世界不仅是“加框”的世界,还是一个充满各种规训的世界,更是一个让人“愉悦”的世界。在那些看不见的“手”的驱动下,各种大数据的或者所谓智能的算法所导致的投其所好的推送,使得你的手机会成为个人专属的“欲望机器”。但是,这个“欲望机器”,并不是德勒兹与迦塔里所说的那种革命性的试图打破资本主义机制的“欲望机器”(machine désirante),而是一部来自外部世界的资本与意识形态的力量制造的让人学会消费与服从的“机器”。而这台欲望机器的最大功能就是使得你在手机里看到的东西都是你想看到的东西,你看到的世界也是你想看到的世界,它的最高的法则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你觉得愉快。

所以,手机这个“手箍”不是像孙悟空头上的那个“头箍”一样,通过“超我”这个“紧箍咒”造成的头痛欲裂来规范我们的欲望,而是作为一个快乐的欲望机器,直接迎合我们的欲望,并因此生产我们的欲望,并尽可能通过满足我们的欲望,在让我们觉得莫名的快乐的同时愉快的沦为它的“打工人”,最终心甘情愿的变成的它的消费品和牺牲品。而我们的手机也因此一“手”遮天。

或许,就是这些原因,使得我们一旦拿起手机,就爱不释“手”,再也放不下来。

那么,亲爱的朋友,看到这里,你是否已经知道了之前你不知道的手机的各种“手段”,可以效举“手”之劳,点赞或者分享此文呢?

 

2020年3月7日匆草于五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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