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小淑女》，[法] 塞居尔伯爵夫人 著，黄橙 译，译林出版社，201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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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知更鸟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卡米耶和玛德莱娜坐在花园里的长凳上，用苏菲和玛格丽特从小山沟里摘来的灯芯草编花篮。
“玛德莱娜！玛德莱娜！”苏菲急匆匆地从远处奔了过来，边跑边喊，“我给你带来了一只特别漂亮的小鸟，瞧！送你啦！”
“哦？哪种鸟呀？”卡米耶把灯芯草丢在一边，蹦起来迎着小伙伴跑去。
“一只知更鸟！是玛格丽特发现、我抓到的。瞧它多乖呀！”
“是很漂亮没错，”卡米耶说，“可这可怜的小家伙该有多害怕呀！它的妈妈呢？此刻一定很伤心吧！”
玛格丽特回答：“ 才不是呢！就是它把小鸟从窝里扔出来的！刚才，我听见灌木丛附近有很微弱的声音，过去一看，这只可怜的小鸟正扑腾着，不想被自己的妈妈从窝里赶出去呢！母鸟一直用嘴啄它，最终把它逼到了地上。小家伙都吓傻了。我不敢去碰它，还是苏菲勇敢，她把小鸟捡起来，说是要送给你，玛德莱娜。”
“哦！谢谢你，苏菲！”玛德莱娜兴奋地说，“我们赶紧回家给它找点吃的吧！卡米耶，看呀，我的小鸟多么可爱！瞧它那红色的小肚子！”
“确实很漂亮！在找到鸟笼之前，让我们把它先放在一个篮子里吧！”卡米耶提议。
四个女孩儿把灯芯草抛在脑后，兴冲冲跑回家向爱丽莎展示这只小鸟，并请她提供一个篮子。
“孩子们，找到篮子啦，给。”
玛格丽特提议：“ 我们得给它做张小床！”
爱丽莎说：“ 在篮子里放些苔藓和羊毛就可以啦，这样它就有了一个温暖的小窝。”
“如果玛德莱娜睡觉时把它也带上床，它就更暖和了！”
“这样我睡觉时会压着它的！”玛德莱娜说，“不行，不行，还是按爱丽莎说的做吧，你们看着，我会为它搭一个温馨的窝！”
……
从那天起，爱丽莎就担负起了喂养知更鸟的任务。玛德莱娜悉心地帮着一起照料，更换鸟窝里的绒毛，清扫鸟笼子，给它做用鸡蛋、面包和牛奶混合成的鸟食……渐渐地，这只被她命名为咪咪的小鸟对她产生了依赖感。只要玛德莱娜一声召唤，咪咪就会飞过来，停在她的胳膊上，甚至陪她一起写作业。时间长了，知更鸟再也不愿离开小主人。鸟笼的门终日敞开着，可咪咪只有吃东西和睡觉时才会进去，剩下的时间里，它就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如果窗户开着，它也会飞到邻近的树上歇歇脚，但从来不会飞得更远。玛德莱娜一喊：“ 咪咪！咪咪！”它就会扑棱扑棱地飞回来，在她头顶或肩头站定，用小嘴轻轻啄她，就像是在亲吻小主人。
清晨的时候，玛德莱娜常常很早就被咪咪吵醒。它喜欢停在小主人肩膀上，伸长脖子，轻啄她的耳朵和嘴唇。
玛德莱娜迷迷糊糊地说：“ 走开，咪咪，让我睡觉。”小鸟乖乖飞回自己的笼子。可只过了一小会儿，玛德莱娜刚又睡着，咪咪就又过来站在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朵唱出悦耳的歌声。
“别吵了，咪咪，你好讨厌！”咪咪知趣地噤声，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最终换了个姿势，轻轻一跃，占领了玛德莱娜的鼻尖。
玛德莱娜再次被咪咪尖尖的小爪子扎醒，轻拍了它一下，嗔怪地说：“ 小淘气！你要再这样缠着我，从明天起，我就把你给关起来！”
可咪咪依旧我行我素，而玛德莱娜却总狠不下心关它禁闭。
直到有一天， 玛德莱娜敌不过瞌睡虫， 不知不觉睡着了。
德· 弗勒维尔夫人关切地问道：“ 怎么啦，玛德莱娜？今晚你看起来好疲惫的样子。”
“妈妈，我确实很累，上下眼皮直打架！”
玛格丽特脱口而出：“ 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因为咪咪！”
罗斯布尔夫人疑惑地问：“ 一只小鸟怎么能让玛德莱娜犯困呢？玛格丽特，你说话经常不经过大脑。”
“对不起啦，妈咪，您马上就会知道，我确实是经过一番思考的。当我们犯困的时候，是因为想睡觉，对不？”玛格丽特煞有介事地说。
罗斯布尔夫人笑了。“哦！有道理！你的推理至少可以比得上咪咪缜密啦！”
大家哄堂大笑。
“别着急笑话我呀，听我接着往下说嘛：当我们犯困的时候，是因为想睡觉——”大家笑得更开心了，玛格丽特不慌不忙，继续她的推理，“我们之所以想睡觉，是因为没有睡够；我们之所以没有睡够，肯定是被某事或者某人影响了；这个‘某人’就是咪咪——它每天一大清早就开始啄玛德莱娜的脸，或是对着她的耳朵啾啾叫，或是在她的脑袋上漫步。所以呀，咪咪是令玛德莱娜犯困的罪魁祸首。”
“说得好，玛格丽特！”德· 弗勒维尔夫人说，“很棒的推理！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咪咪会这样？”
玛格丽特回答：“ 夫人，玛德莱娜不愿把咪咪关在鸟笼子里，她太宠爱它，对它太好了，受罪的是她自己。”
“小家伙，你说得没错，当我们溺爱一个人时，往往会把人给宠坏的！”德· 弗勒维尔夫人转向玛德莱娜，叮嘱道：“ 我的乖女儿，说真的，你再也不能纵容咪咪的坏习惯了。瞧你这几天，脸色如此苍白。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准得病！我建议你现在就去睡觉，并且今天晚上就把咪咪锁在鸟笼里，等你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再去把笼门打开。”
“嗯，妈妈，我这就去睡，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我会把咪咪锁起来的，只不过我怕明天早晨，它会冲我绝望地吱吱叫。”
德· 弗勒维尔夫人说：“ 呵呵，它想叫就让它叫吧！很快它就会适应的。”
玛德莱娜拥抱了妈妈、罗斯布尔夫人和朋友们，回卧室了。她小心地把鸟笼门推上，再固定住，然后立刻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咪咪想像以前一样去喊小主人起床，当它发现笼门是关着的时候，又急又气。它尝试用鸟嘴去拨开笼门，可这是徒劳的。咪咪生气了，一头撞在笼壁上，把自己给弄得生疼。它发出一串愤怒的啾鸣，把嘴埋进鸟食盒里狠狠啄了几下，把大麻籽和黍子弄得四散飞扬；接着，又把水洒得到处都是。
过了一会儿，玛德莱娜被咪咪愤怒的异动惊醒了，可她一翻身，又沉沉睡了过去，直到保姆来喊她起床。她从床上弹起来，急急忙忙去解放咪咪。小鸟气冲冲地呼啦一下飞出笼子，在玛德莱娜的脸蛋上重重啄了两口，仿佛是在报复她把自己关了那么久。
“啊！小坏蛋！”玛德莱娜喊道，“你还倒生气了！到这儿来，咪咪，赶紧到这里来嘛！”
咪咪站在一根棍子上，看起来气鼓鼓的，对小主人的召唤不予理睬。
“咪咪，听话呀！咪咪先生，快过来嘛！”
咪咪转过身去，在玛德莱娜摊开的手掌上留下一坨鸟屎。
“脏鸟！肮脏鬼！小坏蛋！等着，等着，看我怎么惩罚你，我们走着瞧！”玛德莱娜喊道，“爱丽莎，过来嘛，拜托拜托，帮我抓住咪咪，把它关禁闭！”
爱丽莎刚刚目睹了这一切，正为咪咪的赌气行为忍俊不禁。她抄起一把扫帚，把小鸟逼得气喘吁吁地躲进笼子里。玛德莱娜抓住机会，一把关上笼门，咪咪就这么被锁住了，越发地伤心和生气。
约莫两小时后，玛德莱娜和爱丽莎才把咪咪的恶劣行径讲给大家听，并且决定原谅它。四个女孩来到鸟笼前，打开笼门。可这下，咪咪反倒不屑于出来了。
“出来吧，咪咪！”卡米耶说，“做个乖孩子，别赌气啦！快像每天早晨一样，过来向我们问好！”
咪咪对刚才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动也不动。
“天哪！真是只坏鸟！”玛格丽特喊道。
苏菲感叹道：“ 唉！它怎么和以前的我似的：它在关禁闭的笼子里气呼呼，就像是我在忏悔室里发脾气；它想破坏东西，我当时把书和纸都撕了，还把羽毛笔摔坏了。真希望它也能和我一样改邪归正。咪咪！小咪咪！快点过来认错吧！”
“它不愿过来？嗯哼，那么就让它自己待着吧！等它气消了，再原谅它不迟。”卡米耶建议。
大家打开窗户，咪咪看见窗外的绿树蓝天，再也坚持不住了。它欢快地冲出笼子，飞向花园中最高的一棵松树，歇息在树顶上。孩子们散步去了，留下咪咪尽情享受着自由的美好，等它自己萌生悔意。
……
夜幕降临了。整整一个晚上，姑娘们都把失踪的小鸟挂在嘴边。
可直到很晚，她们都没能等到咪咪的出现，最后只好回家睡觉，并相约明天一早继续寻找。
睡前，玛德莱娜留下一句：“ 等它回来以后，一定会尝到再也不能到外面瞎逛的滋味！”
第二天，孩子们早早便整装待发了。罗斯布尔夫人带领她们踏上继续寻找咪咪之旅。大家焦急地高喊着咪咪的名字，跑遍了整片树林，可还是一无所获。一行人既难过又担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玛格丽特蹦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啦？”其他三个女孩儿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看呀！看呀！”玛格丽特声音中充满了惊恐，手指前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赫然可见地上一小堆凌乱的羽毛，旁边还有一个鸟头。大家都能认出，这正是不幸的咪咪。
“咪咪！咪咪！可怜的咪咪呀！”孩子们大喊，“你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被一只不知是秃鹫还是雀鹰的大鸟吃了！”
罗斯布尔夫人俯下身去，仔细地辨认地上小鸟的残骸：真的是咪咪，因为负气出走而惨遭横祸。
一片沉默。玛德莱娜哭了起来。孩子们收拾起咪咪的遗骸，准备让它入土为安，再为它搭建一座小小的坟墓。回到家后，罗斯布尔夫人通情达理地给姑娘们放了假，让她们去安葬咪咪。大家把咪咪的遗骸放进用布片和缎带包裹的小盒子里，在小花园里挖出一个坑，在盒子上下都撒上鲜花，埋进了坑里。接着，她们在工匠的帮助下，用几块方砖垒出一座小号的坟墓，再插上一块木板当作墓碑。墓志铭是几人中笔迹最漂亮的卡米耶写的：
咪咪长眠于此。它的可爱与优雅给小主人带来了无限欢乐，直到因赌气而遭遇不测的那一天。它的结局十分悲惨：被秃鹫吞噬。它的遗骸被伤心的主人埋葬于此，就此安息。
1856 年8 月20 日，于弗勒维尔庄园
作品简介
《小淑女》，[法] 塞居尔伯爵夫人 著，黄橙 译，译林出版社，2017年5月
《小淑女》是塞居尔伯爵夫人代表作“苏菲系列”第二部，讲述了苏菲与小姐妹玛德莱娜、卡米耶，以及小妹妹玛格丽特之间发生的有趣的故事。小女孩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与爱，虽然偶有乌云蔽日、暴风骤雨，但亲情与友情、宽容与教导总能驱散阴影，让孩子的世界重归晴朗。本书延续了《苏菲的烦恼》一章一个小故事的叙事风格，内容更加丰富多彩，并同样配以由法国新锐插画师苏菲·德·拉威尔弗洛姆瓦绘制的精美插图。
塞居尔伯爵夫人（Comtesse de Ségur，1799—1874），法国儿童文学的开创者，她的写作生涯开始得很晚：成为祖母后才开始为孙辈创作故事，灵感大都来源于自己的童年。她相信，具有真实感的、富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可以帮助孩子培养美好的品德，因而被誉为“孩子们的巴尔扎克”。塞居尔夫人一生共创作出20余部作品，代表作有《苏菲的烦恼》、《小淑女》、《可怜的布莱兹》等。
苏菲·德·拉维尔弗洛姆瓦，法国新锐插画师，她创作的“大眼娃娃”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代表作有《苏菲的烦恼》、《小淑女》、《宫娥公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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