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中古时代·隋唐时期(上册)

第七节 边州赴域外的道路及沿边沿海的都会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七节边州赴域外的道路及沿边沿海的都会庸德宗贞元年间,贾耽曾考核方域的道里,兼记载从边州入“四夷”的路途。据其所记,最为重要的道路共有七条:一为营州入安东道,二为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三为夏州塞外通大同云中道,四为中受降城入回鹘道,五为安西入西域道,六为安南通天竺道,七为广州通“海夷”道,可以说是相当广泛的。

  营州入安东道营州在今辽宁朝阳市。濒于白狼水。白狼水今为大凌河。自狼水河谷为内地通往东北各地的主要道路,远在东汉末年,曹操征乌丸就是由这条道路进兵的。下至隋唐时期,由沿海东行,道出渝关,已为通行的道路,但营州的重要位置并未稍有改易,后来竟成为平卢节度使的治所。

  由营州渡辽水东行,首先经过的是安东都护府。安东都护府数经迁徙,这里所说的安东都护府为汉襄平城的故地,也就是现在辽宁辽阳市。这个位于辽水之东的都护府因之成为东北地区的交通中心。东南行可至平壤城,也就是安东都护府最初设置的地方。在这条道路的中途,还可至鸭绿江北的泊汋城。由故襄平城西南行,可至都里海口。都里在今大连市西南海滨。由故襄平城东北行,经盖牟城(今辽宁抚顺)和渤海长岭府(今吉林样甸东南),至于渤海王城(今黑龙江宁安),再北还可通到南黑水靺鞨(大致是今松花江下游及其以北各地)。

  贾耽所记仅是营州向东的道路。营州所属的只有柳城一县,西北接奚,北接契丹,而与契丹交界极近。西北至契丹界才七十里,东北至契丹界也只九十里,就是距契丹牙帐也不过四百里。相距如此之近,不能说没有交往。开元年间,营州都督宋庆礼就曾招集胡商,为立店肆,而安禄山也以能解六蕃语,得为互市牙郎。在当时的交易中,蕃马实为大宗。当时规定,每值蕃马出货,选其少壮的,都由官家收购,这自然有助于营州的繁荣,成为一方的都会。

  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登州为河南道最东的一州。由登州渡海,过大谢岛等岛,经乌湖海,也就是现在的庙岛列岛及渤海海峡,至于都里镇,再循海岸曲折东南行,可至新罗王城(在今韩国庆州)。如由鸭绿江舟行上溯,直至渤海神州(在今吉林浑江东南),再陆行至于渤海王都。

  登州虽在海滨,然西南行,经青、齐诸州再西可至洛阳和长安,中间由齐州渡河,亦可至魏、贝诸州。登州亦可南通扬州,如由海上往来,则扬州的般舶亦可在登州所属的文登县(令属山东)的乳山、赤山等处登陆,转赴登州。

  登州既是浮海东行的启碇处,州城内就没有新罗馆和渤海馆,可见两国使节商旅来往的频繁。当然,唐朝人士出海东行的亦须经由此地。青、齐各处素称富庶的农业地区,其东濒海各州亦非例外,这都有助于登州的繁荣。天宝以后,地方显得调敝,似亦未能使登州海上行旅有所减色,惟遇灾荒饥岁,就不免略受影响。

  夏州塞外通大同云中道夏州治所在今陕西靖边县无定河北白城子。夏州北至黄河和阴山尚远,似不应以之作为边郡。这条道路由夏州北行,过今内蒙古伊克昭盟,渡黄河至当时的大同城。大同城即古永济栅。其地在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期之北。再东北行至诺真水汊。诺真水为今文不盖河。诺真水汊在今内蒙古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这是这条道路所能达到最北处。由此东南行,至古云中城,则在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东。可以说是并未超出关内道的地区。贾耽说:“皆灵、夏以北藩落所居”,这和他所说的边州入“四夷”的道路,是相符合的。

  夏州位于阴山山脉之南,为唐代北陲的军事重镇,有屏蔽都城长安的作用。从唐初起,就在夏州设置中都督府,显示当地的重要位置。作为和其北游牧部落往来道路的起点,贸易交往也应该是发达的。

  中受降城入回鹘道当时通到更远的北方的还有中受降城入回鹘的道路。中受降城在今年蒙古包头市西南,其南隔着黄河今为达拉特旗。回鹘牙帐在嗢昆水上游之西。嗢昆水今为外蒙古鄂尔浑河。回鹘牙帐其实也就是其先的突厥牙帐。这条道路在突厥盛时即已畅通,并不一定至回鹘时才开辟出来。由回鹘牙帐更往北行,过仙娥河(今为色楞格河),可至骨利干。骨利干在今贝加尔湖旁。再西又可至都播和坚昆部落。都播在今叶尼塞河上源处。由叶尼塞河稍往下行,就是坚昆部落。今叶尼塞河就是唐时的剑河。由回鹘牙帐渡仙娥河,东北行可至室韦。室韦分布于今黑龙江的南北。室韦和骨利干、都播诸部之北,还有些部落,更往北行,也是可以达到的。

  中受降城与东西两受降城东西并列,相去各四百余里。这是当时最北的一道防御设施。自筑成之后,突厥不得度山放牧,朔方无复寇掠。这样的形势后来到回鹘雄踞漠北之时,犹未稍减。中受降城正是北陲的重镇,和夏州有相似的作用,其重要还应超过夏州。交通要道亦多有商旅往来,然军力防守,巩固边圉,仍当局于首位。

  唐时在边郡设有互市监,掌管与诸国交易事务;特别互市马驼驴牛等,还须报送皇朝。夏州和中受降城既是边州入“四夷”的两条道路的起点,而且所去的部落都是游牧地区,似应一例设置。营州,管理蕃马出货,选其少壮,都由官家收购。夏州和中受降城可能都是如此。即此一端,也是可以促进当地的繁荣的。

  安西入西域道安西都护府始设于西州,后乃西迁至龟兹镇。西州治所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市东南,本高昌国故地。龟兹镇在今新疆库车县,已在当时的铁门关(在今新疆焉耆西南)之西。贾耽所说的安西为徙至龟兹镇的新址。据贾耽所说,由安西西行,经拨换城,亦即姑墨州,今为阿克苏市。再西度岭,循热海之南,至于碎叶。热海为今伊塞克湖,碎叶则在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由碎叶城东南行,至疏勒镇。疏勒镇今为新疆喀什市。由拨换城南行,渡今塔里木河,亦即当时的赤河,可至于阗镇,即今新疆和田市。由于阗镇西北行,亦可至疏勒镇。由疏勒镇西南行,登葱岭,上有葱岭守捉,为故羯盤陀国,为安西极边之戌。由于阗镇东行,过且末县,再东就回到沙州。据其所述,这些道路大部在今新疆西南部和南部,中间向西突出,至于伊塞克湖之西。除过于阗一路可以东至沙州外,由其余各处东行,就须经过安西,这是安西能够成为一方都会的重要原因。

  安西都护府所治的龟兹城,在玄奘所撰的《大唐西域记》中则作屈支国,这是音译的差异。据玄奘所记,屈支国大都城周十七八里,宜糜麦,有粳稻,出蒲萄、石榴,多梨、桃、杏,土产黄金、铜、铁、铅,锡。也是一个富庶的地区。

  安南通天竺道安南通天竺道和广州通,“海夷”道则皆在南服。安南都护府治所在今越南河内。天竺就是现在的印度和孟加拉国,皆远在安南之西,中间隔着南诏,由安南去南诏,须泝南道江(今为红河)而上,入剑南道,经朽东城(今云南昆明),西至南诏所都的羊苴咩城。由羊苴咩城再西行,经永昌郡故城(今云南保山),再经诸葛亮城(在今云南腾冲东南),更西南行至于骠国(今缅甸国,其都城室利差咀罗为今卑谬城)。又西北行,至东天竺迦摩波国(今印度阿萨姆邦西部高哈蒂及其附近一带)和奔那伐檀那国(今孟加拉国Rajshahi及Bogra一带)再往前行,就可至摩羯陀国(今印度比哈尔邦巴特那和加雅地方)。由诸葛亮城西行,经大秦婆罗门国(在今印度曼尼普尔一带或今阿萨姆北部以西至于恒河流域),亦可至奔那伐檀那国和摩羯陀国。

  安南不仅可西通天竺,南行至州(治所在今越南荣市),再东南行,亦可至环王国城(今越南越轿)。由州西南行,还可达到文单国(今老挝万象),更南又可至罗越国(今马来西亚柔佛附近)。

  广州通“海夷”道由广州南行可至质。质或称海峡,即今马六甲海峡。其北岸即罗越国,南岸则佛逝国(在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过质西行,至师子国(今斯里兰卡国),绕行今印度南端,至波斯湾的乌刺国(在今伊拉克幼发拉底河口巴士拉),由此换小船至末罗国(在今巴士拉之西),即可至茂门王都缚达城(今伊拉克巴格达城)。

  广州和安南广州于隋时为南海郡,安南为交趾郡,户数皆不甚多,似未能和黄河中下游诸大郡等量齐观。唐时广州始为岭南道采访使的治所。开元年间,初于边境置节度经略使时,广州又为岭南五府经略使的治所。在此稍前,安南亦设都护府,皆为一方重镇。

  所谓岭南五府,为广州和桂管(治所即在桂州)、邕管(治所即在邕州),还有容管(容州治所在今广西北流县)和安南。桂州濒漓水,漓水下入郁水。邕州即在郁水上游岸旁。郁水下游即现在的西江,流经广州入于南海,故桂、邕两州和广州间的往来颇称便利。容州不濒郁水,濒郁水的为其东北的藤州(治所在今广西藤县)。容州距藤州才二百余里,可以经由藤州前往广州。广州和安南皆近在海滨,可借海舶以通往来。邕州南去广 州一千里,则其间也是有道路的。

  广州和安南在隋时虽户数不多,不能和黄河中下游的大郡相提并论,可是当地却是相当繁荣的。《隋书·地理志》就曾指出过:“南海、交趾各一都会也。并所处近海,多犀象、瑇瑁、珠现,奇异珍珠,故商贾至者,多取富焉。”唐天宝年间,户数虽稍有增加,所增的也非很多。广州才有四万余户,安南更少,才两万余户。户数增加不多,繁荣都未曾减色,依然是两处贸易港口。广州还设有市舶司,以检查出入海港的船舶。据说,每海舶至,市舶使籍其名物,纳舶脚,禁珍异。所谓纳舶脚,就是征收税款。至于禁珍异,则是控制海舶运来珠宝货物,由皇朝及当地大吏购买后,才允许一般交易。安南虽未设市舶司,每岁也都有海舶往来。往来的海舶以广州为独多,杂有婆罗门、波斯、昆仑等处的船舶,有时竟多至不知其数。婆罗门指的就是印度,昆仑则是唐时对于南洋黑人的称谓。这样说来,有船舶来到广州的海外诸国为数不少。随船舶运来的货物也应相当繁多。王建诗中描述广州的富庶,有句说:“戍头龙脑铺,关口象牙堆。自家家织,红蕉处处开”;刘禹锡诗中描述广州的海外,也有句说:“连天浪静长鲸息,映日帆多宝舶来。”这都应是实录。

  贾耽所未提到的明州明州治所在今浙江宁波市南,和登州同位于海滨。虽亦可泛海去到日本,但没有登州那么重要,因而不为贾耽所道及。登州在天宝年间,所领四县,有户二万余,明州亦领四县,却有户四万余。显得不尽相同。唐德宗贞元年间,日僧空海由长安返回日本,就是由明州起碇的。其后宣宗大中初年,日僧圆仁东归日本,也曾打算由明州归去,由于泊在明州的日本船舶已经离去,才又改道经由登州归去。圆仁虽未能如愿,明州港口还是不时就有日本船舶停泊的。

  店时和域外的交通如上所说是相当发达的,有关撰述亦复不少,玄奘《大唐西域记》、义净《南海寄归法师传》、杜环《经行记》皆其著者。其中所列诸国间有为贾耽所未涉及。这可能是因为贾耽所记仅限于边州入“四夷”的道路,而此所谓“四夷”,又仅限于通于鸿胪寺者。体例不同,难于并论。虽然如此,由贾耽所记亦可略见当时的声势,也由于所及甚远,商旅往来繁多,各条道路所由肇始的州城或军镇,因而也相应显得繁荣和昌盛。

  隋唐两代历年三百余载,疆域广大,州郡繁多。一部之会为数非少。本篇所列,都城长安和各陪都之外,仅略述扬益二州和开元十五道采访使的治所,兼及十万户州和边州赴域外道路的起点。至德之后,方镇递增,迄至元和年间,已多至四十八道,各道的节度、观察自各有其治所。地域不同,就难得一律。浙东的越州,浙西的润州,并为观察使治所,前者有户二万,后者有户五万,虽皆不及苏州,也是东南的大郡。剑南的梓州(治所在今四川三台)和益州分为东西川节度使的治所,然梓州仅有户六千,和益州的四万户相差甚多,仍为剑南的上州。可是关中的邠州和鄜州,就很不相同。邠州为邠宁节度使治所,鄜州为鄜坊观察使治所。论其地位和浙东、浙西、东川、西川相仿佛。可是邠州所领四县,才有户二千有余,鄜州所领五县,户数更少,仅得七百五十。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就是通在西域道上,也自有其特色。由于商胡往来,各州都有受益,这就不仅是鄯州和凉州了。即如沙州(治所在今甘肃敦煌),虽远在凉州以西,却也和通往西域道路有关。前面说到通西域的道路,仅提到由凉州和甘州,经瓜州出玉门关通往西州的道路,其实由瓜州西南行,经沙州向西还是两汉以来的老路。沙州西有阳关和汉时玉门关。出玉门故关西北行,仍可去到西州。出阳关西行,亦可到达于阗(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唐初玄奘取经归来,所行的就是这条道路。沙州所领二县,旧有户四千有余,算不得大州,可是莫高窟中隋唐时人所建立的部分,仍可显示当时沙州的盛况。就是在吐蕃据有陇右之后,张议潮举州归来,沙州还能支持相当悠长的年代,可见当时富庶的梗概。像这样一些情况,都难得一概而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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