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中古时代·五代辽宋夏金时期(下册)

第六十二章张浚韩侂胄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六十二章 张浚韩侂胄

  第一节 张浚(附张栻)

  由依附黄潜善到主张抗金

  张浚(1097—1164),字德远,汉州绵竹(今属四川)人。父张咸,元丰二年(1079)进士,历任州县属官;绍圣元年(1094),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授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公事。张浚政和八年(1118)中进士,北宋末官至太常寺主簿。

  建炎元年(1127)五月宋高宗即位前夕,张浚自京师投奔南京(今商丘南),参与登基仪式,任枢密院编修官。七月,受到新任右相黄潜善的赏识,升任殿中侍御史。八月,张浚附和黄潜善,攻击左相李纲独擅朝政。主张抗金的李纲被罢相后,继续受到张浚的攻击。

  建炎二年六月,张浚奏论:“无谓金不能来,当汲汲修备治军,常若敌至”①。因而与一味求和的黄潜善意见相左,受到排挤。已被出为兴元知府,被宋高宗留任为礼部侍郎。同年十月,张浚兼任御营使司参赞军事,从此参与抗金的军事活动。建炎三年二月,金军数百骑突袭“行在”扬州,宋高宗仓惶出逃,张浚与吕颐浩追随渡江,中书侍郎朱胜非任节制平江府(今苏州)、秀州(今浙江嘉兴)军马,张浚任同节制军马,驻守平江抗金。不久,朱胜非召赴行在杭州,留张浚驻守平江。三月,杭州发生苗傅、刘正彦兵变,宋高宗被迫退位,3岁皇子赵旉被立为帝,孟太后垂帘听政,张浚在平江组织张俊、刘光世、韩世忠等所部勤王。四月,“苗、刘兵变”平定,宋高宗复位,张浚升任知枢密院事。

   富平之战

  张浚认为:“中兴当自关陕始,虑金人或先入陕取蜀,则东南不可保,遂慷慨请行。”①五月,被任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同年七月赴任,十月下旬到达兴元府,设司于此,随后调整西北各路军事长官。十一月间,到达秦州,经参议军事刘子羽介绍,张浚接见吴玠、吴璘兄弟,并提升吴玠为统制。曲端在陕西进行抗金活动,但专横跋扈,曾想杀死节制陕西六路军马王庶,南宋朝廷即以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召曲端,但曲端不奉诏。同年十二月,张浚任命曲端为处置使司都统制、威武大将军,并进行隆重的登坛拜将的仪式,张浚企图利用曲端的抗金声威,树起西北的抗金大旗。但当建炎四年正月,张浚命曲端率军救援在陕州围城中的李彦仙时,曲端却拒不出兵,以致陕州终于被金军攻陷。同年二月,张浚得知金军早已渡江南下,立即将处置使司事务交由刘子羽负责,自己率步骑数万人自秦州东进救援。当三月间到达房州时,得知金军主帅宗弼已自临安退兵北归,张浚遂率军重回西北。

  当年秋初,张浚得知金左监军完颜昌(挞懒)仍在淮东,而前此渡江南犯的主将完颜宗弼(兀术)也滞留在江北,张浚推测金军企图深秋时将再次渡江,因而考虑出兵进攻金军,以分金军并力南下势。曲端在陕西的抗金,主要依靠部属吴玠等作战,自己常远处敌后,战胜则以为己功,战败则委罪部属。正月间,曲端命吴玠、张中孚等抗击金军于彭原店(一作自原店,白原,自当是白之误,今陕西彬县南),自拥重兵远处后方的宜禄(今长武)。当吴玠血战时,前军稍有退却,曲端不仅不出兵救援,反而立即率军逃向泾州(今属甘肃),吴玠等遂战败。此战被称为建炎三大战之一。“白原之败,其(曲端)气已沮”①,主要是依靠部将血战,取得虚名的曲端,已被金军的气势所压倒,当张浚提出进攻以分金的军势时,曲端竟然提出:“俟十年乃可议战。”②张浚知道依靠曲端为主将,领导抗击金军是不可能的,于是曲端以彭原之战坐视不救,被夺军权并被贬。

  自张浚经营川陕以来,陕西军民受到很大鼓舞,使得金军主将完颜娄室“所下陕西城邑,辄叛”,不得不请求增兵。完颜宗翰(粘罕)等也认为宋“陕西五路兵力雄劲,当并力攻取”。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1130)七月,金派位望隆重的皇子(金太祖子,世宗父)、左副元帅完颜宗辅(讹里朵)前往陕西任主帅,并命江淮战场的主将完颜宗弼(兀术),“以精兵二万先往洛阳”,准备“以八月往陕西”①,与张浚争夺陕西。

  宋高宗“以敌萃兵淮上,命(张)浚出兵,分道由同州(今陕西大荔)、鄜(今富县)延(今延安)以捣其虚”②,企图以之消除金军再次渡江南犯的可能性。建炎四年八月,张浚移檄金左副元帅宗维(即宗辅),问兴师犯宋之罪。同时,派权永兴军路经略使吴玠攻取永兴军(今陕西西安),环庆经略使赵哲也收复鄜延诸郡。于是,张浚调集熙河经略使刘锡、秦凤经略使孙渥、泾原经略使刘锜、永兴军经略使吴玠、环庆经略使赵哲,各率所部东进,金左副元帅完颜宗辅也立即将在京西的完颜宗弼所部2万人马,调入关中。九月下旬,张浚集合五路宋军,骑兵6万、步军12万,号称40万,以刘锡任都统制,进抵富平(今富平北),金主帅宗辅以宗弼与娄室所部分为左、右两翼,与宋军决战。“泾原帅刘锜率将士先薄虏阵,自辰至未,杀获颇众”③,金军左翼主帅宗弼“陷重围中,韩常流矢中目,怒拔去其矢,血淋漓,以土塞创,跃马奋呼搏战,遂解围,与宗弼俱出”重围。“宗弼左翼军已却,娄室以右翼军力战”,“自日中至于日暮,凡六合战”④,两军相遇勇者胜,在此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环庆经略使赵“哲擅离所部”,率先逃跑,宋军相继溃退,金军虽胜但伤亡亦重,因而“得胜不追”⑤。“富平之战”是宋金两军以大兵团决战,宋军虽然战败,但仍然达到了宋高宗要求张浚将金军主力调离江淮战场的目的。所以,当张浚在斩赵哲、贬刘锡、上疏待罪时,宋高宗就说:“‘浚放罪诏,宜早降’。因言浚用曲端、赵哲、刘锡,后见其过即重谴之,浚未有失,安可罢也。……有才而能办事者固不少,若孜孜为国,无如浚。”①有的史书亦称:“富平一战,偶为赵哲离部以取败,……(张浚)痛念向者(高宗)海道之幸,(自己)已出襄汉。今也敌驻淮旬,有再入吴越之谋,万一犯属车之清尘,纵欲提兵问罪,亦何及矣。此公所以不顾利害,不计胜负,而决于一战也。”②去冬渡江南犯的主将宗弼及所部精兵,此后数年一直滞留在川陕战场,确实相对减轻了金军在江淮地区的压力。

  富平之战失败后,张浚退向兴州(今陕西略阳),命刘子羽去秦州,召集败散的宋军达10万人。在金军进攻下,张浚又退往阆州(今四川苍溪东南)。张浚任命王庶为兴元知府,王庶也汇聚溃军、义军2万人。吴玠亦收兵保和尚原,并于绍兴元年(1131)五月,大败来犯的金军宗弼所部。

   江淮抗金

  绍兴二年,张浚被授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同年九月,南宋任命王似为川陕宣抚处置副使;十二月,又加任命卢法原为宣抚处置副使,引起张浚的不满。张浚被罢宣抚处置使,仍任知枢密事。绍兴三年五月,诏令张浚回朝。绍兴四年三月,在台谏的攻击下,张浚罢知枢密院事,以提举洞霄宫、福州居住。张浚调离川陕后,绍兴四年(金天会十二年,1134)六月,金军主将宗弼才自川陕回燕山府(今北京)。同年九月,伪齐与金军渡淮南犯,十一月,张浚再次被起用为知枢密院事。绍兴五年二月,张浚升任右相兼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随后即诏张浚“暂往江上措置边防”,“西连陇蜀,北洎江淮,既加督护之权,悉在指挥之域”①,负起了全面的抗金重任,但主要是领导江淮前线的抗金斗争。同年六月,在张浚亲往湖湘督战下,岳飞镇压了杨么起义。绍兴六年正月,张浚视师荆襄;后又被召回朝奏事,张浚即命韩世忠自承(今江苏高邮)、楚以图淮阳(今邳县西南),刘光世进屯合肥,张俊进驻盱眙,以杨沂中作为张俊部的后翼;岳飞进驻襄阳,准备北伐中原,摆出对金进攻的态势,军心振奋。韩世忠首先自楚州攻淮阳,张俊于五月间进驻盱眙,张浚也于六月渡江至淮南视师。刘光世于七月收复寿春府(今安徽凤台),岳飞于八月攻占蔡州(今河南汝南)、卢氏(今属河南)等地。宋高宗在张浚的力请下,也于九月初出发前往建康以鼓舞斗志,张浚又赶往镇江督师,伪齐闻讯后发兵分道南犯。十月,刘光世慌忙南逃,张浚乘马奔到采石,并下命有一人渡江者斩,刘光世被迫停止南逃。数日后,杨沂中等大败伪齐军于藕塘(今安徽定远东南),伪齐其他南犯军队也纷纷退回淮北。

  绍兴七年三月,刘光世因骄惰怯敌被罢军职,宋高宗原已答应将刘光世所部划归岳飞,扩充其兵力以恢复中原。但首先遭到枢密使秦桧的反对,张浚也不同意将刘光世所部并入岳飞军,遂收归自己兼任的都督府直接管辖,以刘光世部将王德任左护军都统制、郦琼任副都统制,以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节制,郦琼不服王德居其上,多次申述不被重视。八月,郦琼杀吕祉等,裹胁4万人叛变投向伪齐。九月,张浚以处置不当而罢相,提举宫观,后贬居永州(今属湖南)。但伪齐也因无存在价值,于同年十一月为金所废。抗金大好形势因而受挫,降金求和势力抬头。绍兴八年三月,秦桧任右相兼枢密使,主持降金求和活动。同年末,金以原伪齐辖区划归南宋,以换取南宋的臣属。绍兴九年正月,宋高宗以宋金和议大赦,张浚恢复提举宫观。二月,出任福州知州,福建路安抚大使。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金订立绍兴和议;同月,授张浚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万寿观使闲差,次年封和国公。绍兴十六年七月,张浚上奏备战抗金,奸相秦桧大怒,张浚被罢去检校少傅、节度使、国公官爵,只保留文阶官特进,以提举宫观,贬往连州居住,绍兴二十年又移往永州居住。

  绍兴二十五年十月,奸相秦桧死。十二月,张浚被重新起用,恢复观文殿大学士职衔及和国公爵位,任判洪州(今江西南昌)。此前不久,张浚因母死守丧,于是奉柩归葬西川,到达江陵时,又上奏请高宗备战抗金,引起新任宰相、秦桧党羽万俟■、汤思退的不满,宋高宗也以“今复论兵,极为生事”。绍兴二十六年十月,张浚再次被贬往永州居住。

   隆兴北伐

  绍兴三十一年正月,金军南犯已迫在眉睫,宋高宗在不得不作抵抗准备的同时,也放宽了对张浚居住地点的限制。同年十月,在宋金战争已经开始的情况下,又起用张浚任判潭州,十一月又改为判建康府,当他十二月下旬到任时,“采石之战”已结束,金帝完颜亮已被部下杀死,两淮金军也开始退兵。但宋金战争仍在进行中,宋高宗却认为终归于和,所以并不重用张浚。直到绍兴三十二年五月,才任命张浚专一措置两淮事务兼两淮及沿江军马,全面负责江淮防务。六月,高宗即退位,孝宗即位。

  隆兴元年(1163)正月,张浚升任枢密使、都督江淮东西路军马,封魏国公。“上谓浚,当先图两城(指虹县、灵璧),边患既纾,弊以次革”①。四月,张浚命李显忠、邵宏渊出兵北伐,李显忠接连攻占灵璧、虹县,张浚渡江前驻盱眙督战,李显忠又攻占宿州。李显忠被任为淮南、京畿、京东、河北招讨使,邵宏渊为副使,准备收复中原。但不久在金军攻击下,因邵宏渊坐视不战,其子又率先逃窜,李显忠被迫退兵,宋军溃败,史称“符离之战”。主和派势力随即抬头,秦桧党羽汤思退,于七月间被任为右相兼枢密使,议和活动也在进行中。十二月,汤思退升任左相兼枢密使,张浚也升任右相兼枢密使,仍兼江淮东西路。隆兴二年(1164)三月,张浚还奉诏视师淮上,“遍行两淮,筑治城垒”②,积极部署抗金措施。但于四月间即被召回朝,随后江淮都督府也被罢,在太上皇宋高宗干预下,左相汤思退更加紧进行降金乞和活动,张浚看到抗金无望,即求致仕,遂被罢相,授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张浚辞新命,恳求致仕,改授醴泉观使闲差。同年八月,张浚病死。乾道五年(1169)谥忠献。

  张栻

  张栻(1133—1180),字敬夫,号南轩,张浚长子。自幼受张浚“教以忠孝仁义之实”,又受父“命往从南岳胡宏讲求程颢及颐之学”①,以荫补入官。孝宗即位后,“慨然以奋伐仇虏,克复神州为己任”②,历知州、知府、侍讲、左司员外郎。淳熙七年(1180),任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江陵(今属湖北)知府,本路安抚使,“以病请祠”③,改授右文殿修撰、提举冲佑观闲差以养病,未及拜命,病故,终年48岁,有《南轩易说》等传世。

  张栻是南宋著名理学家,理学湖湘学派(也称湖南学派)创始人,与朱熹、吕祖谦交往密切,时称东南三贤。朱熹对张栻也很敬重,曾说:“己之学乃铢积寸累而成,如敬夫,则于大本卓然先有见者也。”④张栻亦为后世学者所敬佩,清代学者全祖望认为:“向使南轩得永其年,所造更不知如何也。”⑤南宋后期,理学日益受到推崇,张栻也因而被推崇。嘉定八年(1215),赐谥宣。景定二年(1261),封华阳伯,从祀孔庙。

   第二节 韩侂胄

  宁宗之立

  韩侂胄(1152—1207),字节夫,北宋宰相韩琦曾孙。祖父韩嘉彦,元祐四年(1089),娶哲宗姊温国长公主(神宗第三女);父亲韩诚,于绍兴初年娶高宗吴皇后(后定策立宁宗)妹;自己又娶吴皇后的侄女,还是光宗次子赵扩(后为宁宗)夫人(后为皇后)韩氏的叔祖父,世代为皇亲国戚。韩侂胄以父任入官,孝宗末,官至以汝州防御使、知閤门事。

  淳熙十六年(1189)二月,宋孝宗传位给“英武类己”的太子赵悙,是为宋光宗,但光宗被李皇后控制。绍熙二年,光宗宠妃被李皇后杀死,光宗受惊发病,朝政遂受制于李皇后,“自是政治日昏”。李皇后又离间光宗与孝宗的父子关系,即使孝宗生病,光宗也极少前往探视。绍熙五年(1194)五月,宋孝宗病危,丞相留正等大臣,坚请光宗前往孝宗居处重华宫探望,仍被光宗拒绝;只允许其子嘉王赵扩探视祖父宋孝宗。六月初,孝宗病死,左丞相留正、知枢密院事赵汝愚,请光宗主持孝宗丧礼,仍被光宗以病拒绝,遂改由太皇太后(高宗皇后)吴氏代行祭奠礼。

  左丞相留正请立嘉王赵扩为皇太子监国,主持孝宗丧礼,终丧以后仍由光宗主政,光宗如想退位,可由太子赵扩即位。而知枢密院事赵汝愚则主张,不管光宗是否立赵扩为太子,请太皇太后直接主持,由嘉王赵扩即位为皇帝,迫使光宗退位。留正认为:“建储诏未下,遽及此,他日必难处。”①留正等大臣三次奏请立嘉王赵扩为太子,光宗才表示同意,但给留正的御批却只是:“历事岁久,念欲退闲”,并不提及立太子之事。留正又一再奏请立太子,而付出的“封题稍异,(留)正不启封,付之内降房。七月庚申朔,(赵)汝愚辄启封,(留)正视牍尾,色忧,始密为去计”②。此次御批内容虽不详,但显然不仅不立太子,也许还否定了此前“念欲退闲”的御批。第三天上朝时,留正装病跌倒在地,随即奏请致仕,不待批复,即乘肩舆出城以逃避。而赵汝愚立即利用光宗曾批出的御批“念欲退闲”,加紧进行宫廷政变活动,为要得到统率殿前司亲卫军的殿帅郭杲的武力支持,他先派中郎将范任(一作仲壬)去见郭杲,范任先以“时事艰难告之,不应;又以忠义动之,又不应”;范任不得已,只得屏人说明这是知枢密院事赵汝愚的意见,但郭杲“又不应”。此时,适值工部尚书、宗室赵彦逾也因时势不安,去见赵汝愚,赵汝愚即向他说明要拥立嘉王赵扩,赵彦逾也很赞成。赵汝愚“遂请彦逾往见杲谕旨”,因赵彦逾曾有恩于郭杲,“彦逾急责之,杲许诺”③。于是,左司郎中徐谊说:“此大事,非宪圣太后(吴氏)命不可。而知閤门事韩侂胄,宪圣之戚也”。他的同乡知閤门事蔡必胜与韩侂胄同事,定计由他向蔡必胜说明此事④,韩侂胄遂被引见给赵汝愚,赵汝愚即请他将策立嘉王赵扩为帝,迫光宗退位的事,设法请太皇太后吴氏下旨。韩侂胄与慈福宫(吴氏居住)的内侍张宗尹等关系密切,遂通过张宗尹先后两次奏请,但吴太后都未同意,又通过重华宫(孝宗、谢后居所)内侍关礼哭请后,吴太后终于同意,郭杲连夜进行军事布置以防不测。次日(七月初五),吴太后在孝宗灵前垂帘,主持了嘉王赵扩(宁宗)的即位事宜。

  赵汝愚策划的这次宫廷政变,主要是通过韩侂胄、赵彦逾才能完成的,两人都希望以“定策”功晋升高官。但政变顺利完成后,赵汝愚竟对韩侂胄说:“吾宗室也,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韩侂胄只是落去阶官,由原先的遥郡防御使转为正任防御使,即是原先按阶官领取奉禄改为按防御使领取奉禄。赵汝愚又对赵彦逾说:“吾辈宗室,不当言功。”①并被出为地方官,引起韩、赵两人的愤怨。赵汝愚排挤韩侂胄、赵彦逾的目的,是独占定策功勋。不久,即升为枢密使;八月,又升为右丞相,而且是独相,韩侂胄才又微升为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他所说的宗室、外戚不当言功,完全是欺人之谈。赵汝愚执政后,随即引进并重用一批理学人士,而朱熹、彭龟年又先后攻击韩侂胄,两人虽被罢官,但韩侂胄也以升一官后免职,任宫观闲差,更加深了他对赵汝愚的怨恨。得意忘形的赵汝愚,竟然在此前后散布,自己曾经“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②,以此说明他扶持嘉王赵扩即位的先兆。这种说法极其勉强,因为在光宗即位之初,已有李皇“后请立嘉王(赵扩)为太子,孝宗不许”之事③。如果将此解释成宋孝宗不同意嘉王赵扩即位登基,则宋孝宗向赵汝愚授鼎,应是另有含义,似乎更有道理。作为宋太宗长子、原嗣子汉王赵元佐的后裔,赵汝愚竟然“数谈梦兆”,到底用意何在?不能不引起作为宋太祖后裔的宋宁宗的疑虑。赵汝愚被“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借)梦为符”①。庆元元年(1195)二月,赵汝愚被罢相,出为福州知州,随即又被改授宫观闲职。同年十一月,又被贬往永州居住。庆元二年(1196)正月,病死于贬途中。

   开禧北伐

  赵汝愚罢相后,韩侂胄升为保宁军节度使衔,虽仍是提举佑神观的宫观闲职,但通过向宋宁宗荐用其亲信等手段,掌握实权。由于不少理学人士上疏论救赵汝愚,理学人士朱熹、蔡元定等,遂不断受到贬窜。庆元三年二月,下诏:“自今权臣(指赵汝愚)、伪学(道学,即理学)之党,勿除在内差遣。”九月,又“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勿用伪学之人”。十二月,再“诏省部籍伪学姓名”。庆元四年五月,下“诏禁伪学”,史称“庆元党禁”,以赵汝愚、朱熹等59人被列伪学逆党。

  庆元二年七月,韩侂胄升为开府仪同三司为使相;四年五月,又加少傅;五年九月,又加少师、封平原郡王,但始终没有担任具体职务。嘉泰元年(1201)十月,“以韩侂胄定策事迹付史馆”②,表明韩侂胄的权势已巩固。次年二月,伪学党禁才被解除,列入党籍的人士逐渐恢复官职。

  此时,金朝北边的蒙古逐渐兴起,不断攻金。嘉泰三年(金泰和三年,1203),金朝境内又不断发生小规模农民起义,金下诏加强镇压措施。“是冬,金国盗起,惧朝廷(宋)乘其隙,沿边聚粮增戍,且禁襄阳府榷场”,宋朝以为金兵将南侵,“朝廷闻其事,即起参政张岩帅淮东、枢密程松帅淮西,……又起侍郎丘崈守四明(今浙江宁波),以防海道;起大卿辛弃疾帅浙东”①,全面进行防御。但南宋不久就知道真相,主战派终于看到攻金复仇的希望,有人就劝韩侂胄乘金内乱起兵攻金,收复中原以建盖世功勋,收复中原的舆论日益高涨。嘉泰四年,辛弃疾“入见,陈用兵之利,乞付之元老大臣”②。不少官员也表示了相似的意见。同年二月,建韩世忠庙于镇江;五月,又追封岳飞为鄂王,为北伐中原制造舆论,鼓舞士气。韩侂胄终于从后台走上前台,开禧元年(1205)七月,由万寿观使的宫观闲职,出任平章军国事,权位在丞相之上,并开始作出兵部署。同年十二月,在对待金使傲慢无礼的问题上,韩侂胄也采取了当年虞允文的态度,请宁宗回内宫,并让金使次年元旦朝见,以示对金不屈服。

  开禧二年四月,全面进行北伐部署的同时,追夺奸臣秦桧的申王王爵,取消原谥的忠献,改赐恶谥(后谥谬丑),以表示否定对金乞和的旧国策。北伐战争也在陈孝庆收复泗州(今江苏盱眙西北)时,实际已经开始。五月初,陈孝庆又收复虹县(今安徽泗县),数日后即正式下诏伐金。韩侂胄主持的北伐,虽然遭到一些人反对,但确实燃起了主战派人士恢复中原的希望,不仅时年82岁的爱国诗人陆游写诗称颂:“日闻淮颍归王化,要使新民识太平。”①即使前些时作为赵汝愚党羽而遭打击的章颖,也表上所撰《刘(锜)岳(飞)李(显忠)魏(胜)传》,称颂宋宁宗“怒发冲冠,雄心抚剑”,他所撰写的《四将传》,在于“庶几耸动于四方,张大国家之威,发舒华夏之气,……几成功于今日”②。

  但是,金朝还没有到内忧外患交织之时,韩侂胄北伐也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仓促北伐攻金,选择攻金的时机也过早。东线战场上,虽然毕再遇迅速崛起,几乎是战无不胜,但宋军总的情况,却是败多胜少。更严重的是,由于韩侂胄当初用人不当,他寄以重望的西线主帅吴曦,被金招降。不但导致东西两线攻金计划的破灭,而且震动朝野,也动摇了韩侂胄北伐胜利的信心,遣使议和,但因金的无理要求而中断,战争继续进行。韩侂胄的一度动摇,助长了投降势力的气焰,在礼部侍郎史弥远的策划下,同年十一月,宋宁宗以御笔将韩侂胄罢平章军国事职事,与在外宫观。使得奸臣史弥远于次日,背着宋宁宗,指使夏震杀死韩侂胄的阴谋得逞。以致在韩侂胄死后的第二天,宋宁宗还下诏,“责为和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第三天又下诏“改送英德府安置”;又诏“侂胄除名勒停,送吉阳军安置”,直到第四天,才以韩侂胄已死,向宋宁宗报告。但史弥远仍不敢公开宣称是奉密旨杀死的③。韩侂胄死后,被史弥远函首送金朝,并订立了宋金和议史上最为屈辱的嘉定和议。

  由于韩侂胄实际控制政权时期,曾实行“庆元党禁”,将理学定为伪学。所以,在韩侂胄的生前死后,一直受到理学人士的攻击,在他们所修的《国史》中,被称为奸臣。元代修撰《宋史》的理学人士,并将韩侂胄与卖国的秦桧,都列入《奸臣传》。但是金朝君臣对于韩侂胄却另有评价,据南宋史学家李心传记载:韩“侂胄首将入伪境,彼中台谏交章言,侂胄之忠于本国,乃诏谥为忠缪侯,以礼袝葬其祖魏公(韩琦)茔侧”①。不论是评价,还是处理的方式,远比南宋朝廷和理学家们公允。

  

  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6,建炎二年六月庚申。

  ①《宋史》卷361《张浚传》。

  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19《建炎三大战》。

  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36,建炎四年八月癸未。

  ①《金史》卷19《世纪补·睿宗纪》。

  ②《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8。

  ③朱熹:《朱文公文集》卷95《张公(浚)行状》。

  ④《金史》卷77《宗弼传》、卷72《娄室传》、卷19《世纪补·睿宗传》。

  ⑤《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37,建炎四年九月癸丑。

  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43,绍兴元年三月壬寅。

  ②《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8,建炎四年十月引《龟鉴》。

  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85,绍兴五年二月壬辰。

  ①杨万里:《诚斋集》卷115《张魏公(浚)传》。

  ②《朱文公文集》卷95《张公(浚)行状》。

  ①《诚斋集》卷115《张左史(栻)传》。

  ②《朱文公文集》卷89《张左史(栻)神道碑》。

  ③《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58,淳熙七年二月。

  ④《宋史》卷429《张栻传》。

  ⑤《宋元学案》卷50《南轩学案·序录按语》。

  ①《宋史》卷391《留正传》。

  ②《两朝纲目备要》卷3,绍熙五年六月丁未。

  ③《两朝纲目备要》卷3,绍熙五年七月甲子;《宋史》卷247《赵彦逾传》。

  ④《宋史》卷397《徐谊传》,卷434《叶适传》。

  ①《宋史》卷474《韩侂胄传》,卷247《赵彦逾传》。

  ②《宋史》卷393《赵汝愚传》。

  ③《宋史》卷243《(光宗)李皇后传》。

  ①《两朝纲目备要》卷4,庆元元年四月庚申;《宋史》卷393《赵汝愚传》。

  ②《宋史》卷37、38《宁宗纪》一、二。

  ①《两朝纲目备要》卷8,嘉泰三年冬。

  ②《两朝纲目备要》卷8,嘉泰四年正月。

  ①陆游:《剑南诗稿》卷67《赛神》。

  ②《宋会要辑稿》礼59之21。

  ③《两朝纲目备要》卷10,开禧三年十一月乙亥。

  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7《开禧去凶和敌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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