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半开着，布兰登朝他大喊：“帮忙的人就快来了！”随即伸手去够门把，但立刻意识到他不能把车门完全打开，虽然这样可以把这个小个子男人拉出来，但水也会顺势流进去。他努力搜索记忆，想看看脑子里是否存有如何应对这种形势的策略，随后又摸索着将手伸进窗户，笨手笨脚地探男人的脉搏，结果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赶紧伸出颤巍巍的手，绕到男人的腋下，拍打他的胸部。突然听到砰砰的心跳声，布兰登吓得手缩了一下，嘴里忙不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和“你一定会没事的”。他拿着手电朝车内照了一圈，发现里面很干净，没有什么装饰，看着像是租来的车子。“你一定会没事的，”他告诉这个男人，似乎也是在宽慰自己。他站了起来，感觉脚下沟底的泥巴已经浸到他的靴子里了。“一定会没事的。”

布兰登看着自己动作迟缓地走到自己的车灯前，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似乎已经静止，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空气中漂浮着，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下意识地朝无线电喊了几声，请求那边赶紧派救护车过来，对方回应说车子已经在路上了。他继续说着驾驶员的情况，告诉他们车子的型号和车牌，这时突然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搅。

督导员的语调变了，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每个字都说得非常清楚，像陪审员一般。布兰登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又喃喃了几句，赶紧切断通话，然后拖着步子一瘸一拐地往沟边走去，想看看下面的水有没有漫到驾驶员身上。此刻，他身上的裤子已经被水浸湿，变得十分笨重，不停地向下坠着，整个身子也哆嗦不已。好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啊。

终于，当他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身体再次来到轿车后面时，远处响起了警车的呜呜声。最后，救护车也带着明亮刺眼的灯光和刺耳的鸣笛声，呼啸着沿着贝吉尔公路飞驰过来，出现在本德尔公路上，直到这个时候，布兰登才意识到他还没有检查过轿车那正在一张一合的后备箱。

他不知道要从眼前这一片狼籍中得出什么结论——一个个装满干粉状物体的玻璃罐子，一个开裂的泡沫塑料盒子装着很多管子——还有一些不明液体正从管子里往外流出。布兰登知道火雷管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曾帮父亲炸过十几个木桩。

他赶紧举起麻木的手，挥手让救护车停下来，那样子好像在向敌人举手投降一般。一辆警车紧随着救护车加速开了过来，让这场光彩熠熠的表演变得更加热闹了。车上下来了三个医生，朝他颤抖的身影和变形的“太阳鸟”跑了过来。就在这时，在这几个人的背后和头顶上天空中，布兰登看到了他在新墨西哥州发明的但还没有命名的星座。对！就是那个发着微弱的光芒、共有九颗星星四散排列，看着好似牛棚的星座。

12诺姆通过安检人员的检查之后，就有人继续用对讲机告诉他该怎么走。他嘴里说着“好的，好的，好的”，转眼却又迷路了。那三栋像地堡一样的房子怎么看都差不多，而且怎么找都找不到该死的门在哪里。整个大院子都用利刃型铁丝网围了起来。诺姆心里很纳闷，边境巡逻队这样做到底是想防备谁啊？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扇开着的大门，可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就像曾经的某天晚上一样。那一次，他偷偷摸摸跑出去喝了一杯波旁威士忌，喝得酩酊大醉，结果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个大厅，当时屋里满是带着鹿角、正在模仿驼鹿叫唤的成年人。而这一次，只是动物服换成了土气的绿色制服而已，这身制服使他们个个看着像斯莫基熊 。可是两次的噪音都十分相似，每个人看着都兴奋不已，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什么。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七分，周围并没有酒精的痕迹，也没有他儿子的踪影。终于，身后的一扇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隔开了外面那一片沸腾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