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艰难岁月(18) 

世道 作者:李祝尧


63

石大夯自从戴上坏分子帽子那天起,这个雇农出身的模范党支部书记,突然变成了无产阶级专政对象。在农村对四类分子的专政,并不关进监狱,实行的是群众专政。所谓群众专政,就是交给群众监督,只许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出门要请假,行动没自由。专政的另一个内容,就是劳动改造。让他们干最脏最累的活,而且没有任何报酬。除此之外,还要天天扫大街。其目的不仅是为了街道整洁,而是让他们本人不要忘记自己是四类分子,让群众知道他们是专政对象。其实这是对人格的一种侮辱。一开始,石大夯不接受、不服从这种改造,既顶过,也抗过。当然不起任何作用,反而吃了不少苦头。许多好心人劝他“大丈夫要能忍胯下之辱”。他想,现在国家到处乱哄哄的,没有一点章法,何况农村!先忍下这口气,就当这是给社员们做好事呢。这样一想,就不觉得冤屈了。不仅天天起得早,而且扫得特别干净。

因为每天早晨扫大街,大夯跟月萍见面的机会就多了。除了下雨,每天早晨都能见到,但很少说话。一来各扫各的地段,顾不上说话;二来避免别人说三道四。两人虽不说话,心是相通的。就在互相瞅的那一眼,两颗心便撞出了火花,传递了许多信息,有问候,有关怀,有思念,此时无声胜有声。过去月萍己总是处处躲着他,避着他,是怕玷污大夯的名声,影响他的工作,更怕耽误他的前程。现在反正都一样黑了,还顾及个啥!她主动找大夯说话,问问身体和家里情况。有时看他脸色不好,就煮几个鸡蛋带出来,让他趁热吃了。大夯就主动帮她干力气活,起圈呀,抹房呀,就这扫街也经常帮她扫。月萍觉得大夯哥都这处境了还处处结记自己,帮助自己,心里热热的。

初冬的一个清晨,天还黑洞洞的。大夯扫完自己分的那段大街,不见月萍来扫,就把她那段也扫了,仍不见月萍来。他心里就有些嘀咕:月萍咋了?莫非病了?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他不想回家,要等月萍来。只有看见月萍的影子他才放心,于是就蹲在一边抽烟。他卷了三支烟抽了,还不见月萍来,便沉不住气了,扛上扫帚就到月萍家去了。

月萍家的大门虚掩着,大夯边往里走边喊:“月萍,月萍!”

月萍依然躺在炕上,她在做一个噩梦。一个大歇晌,她正在高粱地里砍猪草,忽然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她警觉地站起来,只见韩天寿朝她走来,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上来就搂她亲她撕她的裤子。她就拼命地喊:“救命啊,救命!”然而,在这大歇晌,满地都是白花花的太阳,没有一个人影。她拼命地奔跑,韩天寿就在后边紧追。深深的高粱地是那样的恐怖,怎么跑也逃不出这块高粱地……正在这时,大夯进门喊她。她猛地睁开眼,站在面前的却是大夯。

大夯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啦?”

“没做了个噩梦。”

“今早怎么没去?”

“昨天晚上给平安补了个棉袄,睡得太晚了。”

“我以为你病了呢,吓我一跳。”

“没有。”月萍问他,“你怎么进来了?”

“大门虚掩着。”

“噢,平安可能上早自习去了。”

“都扫完了,你接着睡吧。”大夯说着就往外走。

月萍拦住他,“大夯哥,你别走,我还有事呢。”

“那就赶紧穿上。”大夯见他还在被窝里,就躲到外间去了。

“大夯哥,你过来。”

“干啥?”

“我叫你进来。”

大夯就撩门帘进来了。见月萍还躺在被窝里,就说:“有啥事你就说吧。”

“大夯哥,我好想你。”月萍的话里充满了柔情蜜意,“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原来老怕影响你,处处躲着你。现在咱俩都这样了,我什么也不怕了。你快过来呀!”说着,拉住大夯的手拽到自己跟前。

月萍对男人有过渴念,都被理智强压下去了。她每见一次大夯,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出嫁前在芦苇塘里那次交欢。他那粗狂野性的冲撞,满足了她本能的需要,给她留下了甜美的记忆。每想起来,都能把她那过早枯萎的生命之本又滋养丰润起来。那虽是暂短的偷情,却终生难忘。

月萍的一个“想”字,把大夯压抑的欲火放纵出来。原来他总觉着自己是党员,是支书,总有一种无形的箍在紧紧地约束着自己,怕影响这影响那。现在头上的紧箍咒没有了,再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月萍那纯情如火的话语,把大夯的热血点燃起来。他无法抗拒这种出于真诚的诱惑,手忙脚乱地脱去衣裳,钻进月萍那温暖的被窝。当他触到她那富有弹性的裸体时,又有些手足无措。她梦语般地叫着:“你快来呀,我要!”他那笨拙的双手紧紧抱住她那瘦弱的身躯,借着晨曦的微光,见她仰起那秀美的脸,眼睛里闪着企盼的光,那小巧的嘴向上翘起,微张着,表现出一种期待和渴望。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忙低下头去,两张热辣辣的嘴立即咬在了一起。

月萍紧紧攥着他的手,放在她那剧烈起伏的胸脯上。在夯对女性这特有的器官虽不再神秘,但他摸到月萍那尚有弹性的乳房时,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欢快。接着他那粗笨的手又滑到下面,那里已经湿漉漉的了。月萍在低声呻吟着,大夯知道她想要什么,立马跨了上去。

在他刚刚进入的一刹那,月萍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双手便铁箍似的搂住了他的腰,脑袋也抬了起来,张着嘴迎合着。他觉得自己像只小船开进入了一个美丽的港湾,欢快地搏击着滔天大浪,攀登着一座座高峰。月萍则像一块搁置已久又被重新开垦的土地,掀起一波一波的浪花,享受着重新播种的喜悦,整个身子在颤动着。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膨胀,但这种膨胀所掀起的不是狂风暴雨,而是催动着风帆向大海深处进发。他体验着高潮来临前那种不能自恃的僵硬,她也在期待着高潮的来临,硬挺着迎接着冲击和发泄的快感。他那粗野的折腾差点使她昏厥过去,突然一种无法比拟的爆炸出现了。整个世界凝于瞬间,体内那道堤防忽地决口了,体内那蕴藏已久的东西奔泻而出。他像征服峰顶的胜利者,一下子眩晕了,瘫软在她身上。她像突然中电一样,浑身酥软,舒服极了。这不仅是性交的快感,而是灵魂破碎后又重新组合的陶醉。她想喊叫,但她不敢喊出声来。两个人只是无声地躺着,谁也不说话,生怕破坏了刚才那欲飘欲仙的境界。两人极力回味着刚才的一切,体验着久违的幸福。就这样,困神渐渐侵入大脑,想在黎明前再睡一觉。然而,屋里已经大亮。大夯看看脸色红润的月萍,不情愿地说:“我该走了。”

月萍说:“吃了饭再走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大夯何尝不愿吃了饭再走呢?然而,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就是为孩子们着想,也该走了。

月萍没有远送,只是站在门里给他投去多情的一瞥,向他摆摆手,点点头,说声:“再来。”

大夯扛着扫帚刚回到家里,小俊用那警惕的眼睛盯了他一眼:“怎么回来这么晚!”

大夯没有理她,放下扫帚背起粪筐就下地了。

石大夯刚走出大门,就碰上了鲁子凡两口子。他惊喜地拉着他俩的手说:“你两口子怎么来了?稀客稀客!”

鲁子凡的眼睛立时就潮湿了。张习之说:“老鲁天天念叨你,工作老忙,这不起个早来看你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