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人寿保险经纪人，雷利惊讶地发现他从来没能向他的亲戚卖出一份保险。那是因为他的亲戚们自恃强健，不给自己投保；还无端迷信，不给别人投保。但是他们乐于让雷利花自己的钱给他们投保，虽然他们认为那些钱都会打水漂。因为家族的病灾，保险费用很高。但由于他们过早死去，保险收益也高。海斯把保险所得投资在自动擦鞋机上，因为他认为自动擦鞋机比人活得长久。现在他拥有两处靠近威灵顿海滨的房产，他把房子租给度假的人或借给他的亲戚，他们喜欢大海。

雷利的办公室在“十字街”——塞莫皮莱商业中心的名字——福布斯大厦的十二层。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雷利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门上印着他的名字和职位，“同生保险经纪人”。雷利开门时听到电话铃响个不停，他不清楚为什么邦妮?埃伦不接电话。她是这儿新来的秘书，她不接电话的原因是此刻她正在家里和她的丈夫吵着是否他们应该搬到加利福尼亚去。不过雷利要很久之后才能知道为什么邦妮那天没来。当胡德警长去他家询问是不是他杀了邦妮时，他已经离开镇上了。

雷利抓起听筒，先自报了姓名。

“是我。”他妻子说，上气不接下气。他妻子名叫奥拉 ，结果真的人如其名，她给别人的印象是说话隐晦、神秘，常带着言外之意。

“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爸走了！”

“他死了，我的天啊！”

但是奥拉对着听筒吹了口气，说道：“哦，雷利，不是的。他从医院跑了，心脏检查都没做完。护士送午饭时，发现他床上只剩了个大衣箱！亲爱的，我真恨自己跟你说了这些。”她没直接说出坏消息，但说白了，不就是他的父亲溜出医院，下落不明了吗。

雷利看也没看就坐下去，结果屁股磕在椅子扶手的尖儿上，一阵刺痛像飞镖一样顺着脊椎骨蹿了上去。“为什么不通知我？”他问，好像他在和医院负责人说话，而在他的头脑里，他就是那么想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亲爱的，别冲我发火，如果你不介意。护士以为他到楼下做X光检查了。”

“检查用得了整个一上午？”他冲着桌上奥拉的照片问道。

“那……”

“我去医院，你在家里守着。”——家是个堡垒。

“有意思，这种大男子主义味道的话还有人用。”

“奥拉，再见。”雷利刚撂下电话，吼了一声“邦妮?埃伦”，电话又响了，雷利听到一个男人的笑声。“雷利老兄？”

“您是哪位？”

“别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你堂弟。”

原来是吉米?克莱，雷利的姑姑劳薇的儿子。他在高速路上一个叫“卡罗莱纳-凯迪拉克”的汽车行做销售员。“就是随便找你聊聊。”

“聊什么？”雷利把电话线拉到门口，好像一到门口电话就可以挂断了。

“Big Ellie。”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吉米。”雷利的这位表弟说话含混不清，一直如此。六岁时，他放学后给雷利打电话，用他令人费解的话叽里呱啦讲个不停。十四岁时，他常从身后抱住雷利，大声喊什么“呼啦咕！呼啦咕！”。

“吉米，我有急事，要——”

“你爸爸，”吉米说，“他买了Big Ellie那款车。这是上午的事。他说是为你买的。呜——噗——踩油门，开上路，一路疾驰，酷！”

“等一下。”雷利感觉一股酸水涌上来，“你是说我爸爸刚从你那里买了辆车？”

吉米窃笑：“车？那可是我们这儿最大最好、专门设计的一款黄色敞篷车，在我们车行展出了两年！哦，我倒愿意称她是个充满魅力、性感十足的美人儿。要是仅仅缺车开，我可不会花两万一千三百九十五美元买下它。”

雷利的心重重地击打着他的胸膛，他觉得衬衫都鼓起来了。“怎么付的款？”他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