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在货车中间溜达着穿行，一边因为没有抹防晒霜而跟自己生气。他非常害怕皮肤被晒伤，于是好几次中断寻找，躲到开着空调降温的斯派德车里面去，晾干脸上的汗，喝点儿矿泉水。他喝了口水，用手指玩着方向盘。往后视镜里看。

他总算是觉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货车。一辆大约载重六十吨的达夫卡车。可惜钥匙没插在车上。他可没有兴致到办公室里去找钥匙，于是他决定要一辆型号更老，但是却更大一些的车，同样是该有的额外配件全都配备齐全了的。有一台收音机、一台小电视，有空调，有电，在驾驶座后面宽敞的小卧室里还有个电炉。

他把发动机打着，情绪也随之高涨起来。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过可与之相比的声音了。车子很有劲儿。从驾驶台向外看出去的景色也让约纳斯很喜欢。在斯派德车里，他总觉得所坐的位置离地面好像只有几厘米，而这个位置给他印象则是，就像是坐在了一座楼房里带落地窗的二层楼上。

手套匣里放着文件。他看到里面还有以前那个司机的一些东西。他连看都不看就把这些东西全扔到窗户外面去了。两件放在小卧室里的T恤也照样扔了出去。

他从机房的维修仓库里拿了两根金属滑轨。他用从摩天轮营业室里拿来的广告笔在墙上一块企业内部告示板上写道：亲爱的约纳斯，7月21日。约纳斯。

他把大卡车开到斯派德车那里。他重新把升降台放下来。估计了一下车轮间的距离。把滑轨放在货车车厢的底部。用不了一会儿斯派德车就已经在大卡车里面了。

他把大卡车停在父亲家的楼房前。靠着滑轨的帮助，在隆隆的轰鸣声中，斯派德车又被他放到了街道上。出于责任感，他检查了一遍房子。一切都和他上次来时一样。连味道都一样。闻起来有他父亲身上的味儿。

站在过道里，他打量着电话机。

电话机响过吗，在几天之前？当他打电话过来并想像着电话机怎样响起来的时候？在那个时刻搁在这里的确实是这部电话机吗？当时电话铃声传到整套房子里了吗？

透过卧室窗户，他向外面的街道望去。大卡车挡住了视线，摩托车和轻便摩托看不见了。上面竖着个瓶子的垃圾桶也看不见。

在他身后，挂钟滴答滴答响着。

他感觉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一阵子。让自己最终弄弄明白，是不是真的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再也碰不到人。而且即便他在柏林或者巴黎都碰不到一个人，那或许也有可能找到一个去英国的办法。若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想像自己会长时间地待在不熟悉的环境当中。在那种环境里，他会觉得，每走一步都是在战斗，每到一个地方都得费很大劲去熟悉当地的情况，好让自己认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