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活干完了。

第三殿是开启之殿。

大执政官被抬出来，放在屋子中央一块大石板上。米兰妮进屋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随后扭过脸去。他脸上戴着金面具，在数百支火把的映照下无比辉煌，满屋子只有面具上两只眼洞是黑的。她看着那双握拳的胖手，想起他把左手伸进铜碗时的平静。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她对他说。我会找到你。我会带你回到这儿，但我需要你帮助。

防腐匠进来了，三个，穿着白大褂。等一会儿，他们要脱掉白大褂。他们面孔和手臂上绘满奇怪的蝎子图案。

他们的工具整整齐齐摆在一张木桌上；锯，尖东西，长探针，刀，和带着吓人的钩子的细线。香和草药在碗里烧，大茴香、柏树枝和檀木的香气混合、上升，而这香气后面，已经出现腐味。

赫弥娅扫视一圈。九祭司已到齐，拉着手团团站在大执政官身边。防腐匠等在暗处。

“我们的弟兄死去了，”她说，“我们哀悼他。”

“我们哀悼他。”

“我们曾经明亮的双眼，黯淡了。我们曾经轻快的思绪，沉重了。但是，神，光明之神，将永存。他的影子是黑暗。当初造出我们头顶的蓝天和脚下的黄土时，就有了他。当初雨神从天而降时，就有了他。”

米兰妮听见有动静，偷眼看了一看。

阿吉林倚在门外。脸上似笑非笑；火焰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映出斑点。他正斜眼看她；她一惊，眼光闪开，脸在美丽的金属面具后面发热。

“他将永存。”九祭司轻声念诵。

赫弥娅转身，换了惯常的声音，说：“开启仪式现在开始。神的梳洗祭司今晚留在大执政官这儿。在他离去前禁止吃东西，禁止离开。明白吗？”

帕希斯满有把握地点头。

赫弥娅说了声“很好”，走到门口，摘下面具，吸进夜间凉爽的空气。在她身后，防腐匠走上前，宛如尸体上的黑色腐肉。

“现在做什么？”阿吉林问道，声音大到刚好让每个人都听到。

“我要单独和神交谈，在神谕之地。他将指示我向何方派送捕手，去寻找那九位候选人。你的人把马备好了？”

草药烤焦了，烟气呛人。米兰妮见阿吉林点头，一只手放在剑柄上。“越早知道越好。”他干巴巴地说。

赫弥娅垂下双眼。“交给我吧。”她喃喃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吉林冲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米兰妮刚想从他身边溜过，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手里的空碗险些儿掉在地下。“小姐。我要和你谈谈。”

“我？”她吸了口气，“为什么？”

“我想你能猜到。”他的黑眼睛在火光中闪烁，“你上午能见我吗？在仪式结束后？”

这是个礼貌的请求。这也是个命令。她希望自己有胆量甩开他的手，高傲地让他放规矩点儿。可是，她吸了口气，“能。当然能。”

他放开她，微微鞠躬，然后大步走开。她呆立在那儿，心怦怦跳。

在她身后烟雾缭绕的殿里，发出轻微的撕裂声，顺着神经传到她的牙齿、她的指尖，她听见大执政官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