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们能够感觉到死亡吗?(4)

生活的意义 作者:陶黎宝华


库布勒-罗斯的研究显示很多即将要死的人,最终会接受死亡。但是在把握死亡的本质和意义的时候,这是没有必要的。换句话说,即使病人能够将死亡作为命运的一部分,这个人是否真的能够理解死亡,仍然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部分原因可能是大部分的生物机体,特别是人类有一种本能的活着的愿望,我们把这叫做生存意志。这种生存意志是被给予的。死亡的意识与本能的生存意志相冲突。这种冲突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对于人类来说,死亡与生的本能是相对的,而且死亡是非理性的,使生命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和生活下去的热望。

以悲观观点著称的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观点与死亡是非理性和无意义的观点不谋而合。他认为就像死亡是无意义的一样,活着也是盲目的。这就意味着生存意志是一种我们无法控制的被给予的事实。叔本华进一步指出我们的推理能力依赖于我们盲目的生存意志。因此,在正常情况下,推理本身是一种工具,为我们提供论点去论证生存意志。然而,意志本身对于生存意志并没有任何控制。因此,当面对死亡时,推理也可以用来证明本身的必要性。基于叔本华的理论,生存意志最终接受了死亡,并不是推理的胜利,而是生存意志最终被痛苦和折磨削弱了,推理最终投降了,生存意志最终屈服了。在这种意义上接受死亡会侵蚀生存意志的基础。

永生是受人欢迎的选择吗?

进一步想象一下死亡对于人类的意义,我们可能想到一个相反的场景:如果我们不死将会发生什么?如果我们可以长生不老,我们能够生活得更好吗?让我们看一下下面这个想象出来的“不朽”的忏悔:

我不记得我确切的年龄了,我能想起来的就是,在几千年前,我偶然吃了一种从遥远的山上采来的草药,然后就长生不老了。我经历了历代王朝的兴衰、战争、饥荒、革命,而我仍然活着。我所有的家人——我的父母、妻子们(我已经结婚80 次了)、我的孙子以及孙子的孩子们,都已经死了好久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可能还有几个远房的亲戚,但是他们离我太远了,以至于没有基因可以把我们拉近了。现在我觉的自己是一个在地球上茫然的游荡的鬼魂。

在传奇故事里,长生不老的人都被描述成一个住在深山里,拖着长长的胡子,呼吸缓慢,饭量很少而且通过不沉溺于世俗的欲望来保存能量的人。他们活的时间长是因为他们的时间比常人慢得多,更像一个慢慢爬行的乌龟。就像中国的俗语说的那样“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即使真是这样,时间对于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和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没有分别的,因为时间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以相同的速度在流逝。客观地讲,不同的世界里时间的速度是不一样的。但事实上是一致的。就像人们说的那样,土星上的一年是地球上的10 752 天。但是对于土星上的生物,一年就是一年,一天就是一天。

事实上,我像普通人一样有时间意识。我的身体看起来像20 岁的人,但是心理却有几千年老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沉淀了几千年的记忆(无止境的幸福、苦恼、愤怒、悲伤、希望、厌恶、恐惧的循环)。我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以至于我已经丧失了兴奋、热情、生气或者悲伤的能力。我感觉很麻木。世界上任何一种东西都不会给我新鲜感。我不想再恋爱,不想再对任何人投入情感,因为我比任何自己爱的人活得更长,最终留给我的就是分离和痛苦。人们为了21 世纪的新发明——计算机、网络、生物科学和人类克隆——而感到兴奋,但是所有这些都只是古老故事的重复:人类的欲望和满足欲望的无止境的循环。对于我来说,历史总是在自己重复着,我没有一点儿新鲜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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