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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统谢幕,党统登场(2)

中国1927·谁主沉浮 作者:叶曙明


国民党一全大会之后,“世界革命”、“阶级革命”、“国民革命”这些名词,便如风雨雷电,铺天盖地而来,瞬间从革命者的演讲台,深入到每个平头百姓的饭桌与床笫之间了。一位革命者振臂高呼:“革命!怎样一个好听的名词!怎样使我的热血沸腾着呵!”

以“革命者来”为号召的黄埔军校,开张之日,孙文训示学生:“你们决不是为升官发财而来的,你们的责任便是革命。现在,我把这个革命的责任,交给你们。” 军校不是政府办的,是国民党办的,是党的军校,一切建制章程,照抄苏联红军,连“支部建在连上”,也照葫芦画瓢,在军队中建立党代表制度。

孙文任命廖仲恺为国民党驻校党代表,按党代表制规定,校长或各行政长官的命令,没有同级党代表的副署,不能生效。因此,国民革命军是“党军”,而非“陈家军”、“李家军”,亦非“政府军”,更非“国军”。这是革命军与其他一切旧式军队最根本的不同。

革命造就了一个五光十色的舞台,活跃在舞台中心的革命者形象,是怎么样的呢?有人给他们勾画了一幅素描:

一个穿中山装的雄赳赳的青年,不可向迩地直率并且激烈,铁面无私地纠弹这个,打倒那个,苦口婆心地这里演说,那里致辞,席不暇暖地上午开会,下午游行,拿的薪水总是只够糊口,交游的人总是面有菜色,居住的房子总是只看见标语不看见墙壁,他们的行踪总是马策刀环游移不定。

这些人可能是共产党,可能是国民党,可能是青年党,也可能什么都不是。尽管用今天的眼光看,充满喜剧色彩,但在当时,“革命”一词,简直成了一道魔咒,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只分成两种人,一种是革命的,一种是反革命的,没有中间道路可走,不革命就是反革命。蒋介石说:“古人云:‘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余更续数语曰:‘不为信徒,便为叛逆。’更进一言曰:‘不为同志,便为寇仇’。” 这种二分法的逻辑,在其后数十年的政治生活中,被发挥到了极致。

谁敢对革命发出一句非议与质疑,谁就是反革命,就要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一名广东大学的法科学生,被鲍罗廷指为“反革命”,要求学校当局开除其学籍。校长邹鲁问有什么反革命证据,鲍罗廷笑言:“使数人证其某种言论、某种行为便已足,或使人挑其打斗便有罪,何必真凭实据。”

青年学生们不断鼓动风潮,“踢开老师闹革命”。国民党中执会青年部下的一间平民学校,学生们打破一切规章制度,自编教科书,自由选择老师。整个教育界为之震动,教师们惶惶不可终日。不久,公医大学发生驱逐教员事件,引起满城争议。孙文不得不亲自到青年部,劝告各校学生代表:“学生应在教育章则中自由,不应该有择师的自由,否则无人敢任你们的师长了。”

老师们为了自保,唯一办法,就是证明自己也是革命的,那些想打倒他们的人,才是反革命。“反革命”这个时髦词汇,很快成了比偷讹拐骗、吸食鸦片还可恶的罪名,在人们头上飞来飞去,作为攻击他人的利器。据后人考证,“‘反革命’一词源自苏俄布尔什维克的谴责性语言。1920年代使用该词最早也最频的是中国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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