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为什么不同不一定意味着谁…

梅琳:我的中国 作者:(奥地利)多丽丝·奈斯比特


“我刚说过,改造思想比换件衣服要难得多。另外,理想主义的观念往往跟现实不匹配。人们并不是同样有才能,同样有野心,更不会有同样的思想。想想你的同学们。你注意到没有,尽管大家都想考出好成绩,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付出所需要的刻苦努力。并不是所有有才能的人都会成为科学家,有些会成为园艺师、木匠、厨师或建筑师。有些人喜欢快速决策,有些人比较优柔寡断,有些人爱向别人寻求指导。并没有一个适合所有人的模式,不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社会上。”

“是这样。”我说。说实话,这并不容易理解。

“要让近5亿人思想统一,就更难啦。”爸爸说。

现在我觉得他很动情。我从没见过他表现得这么感情强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静静地听着。

“这还不是全部,”爸爸说,“方向总在改变。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在1978年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好与坏的定义变得飞快,让人跟不上。这一年好的第二年可能就是坏的,人怎么能不迷惘呢。这是你祖父辈和父辈都经历过的事情。”

“我从来没听大家提起过。”我说。

“大家都不愿意提起那些岁月,我们不应该觉得奇怪。麦琳你想,你该怎样向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草地的人描述美丽的草原呢,你该怎样向一个从来没有体会过爱的人解释爱呢?苦难也是一样。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饿着上床睡过觉,从来没有衣着单薄地挨过冻,从来没有在虫蚁出没的地上睡过觉,他的祖辈怎么向他来解释苦难和贫困呢?更糟糕的是,不能亲眼见证自己孩子的成长,因为必须要把他们留给爷爷奶奶或亲戚,自己去很远的农田、工厂或部队里工作。

“不光有伟人、胜利和失败,像历史书里写的那样。还有欢乐和悲伤,满足和挫败,爱与恨,希望和绝望。这是千百万人的生活,他们承载着自己的命运。

“那样的生活对你来说是很难想象的,有些事甚至难以忍受。曾经给爷爷带来尊重和荣誉的东西在‘文革’中给作为‘右派’的他带来了公开的耻辱。20世纪50年代他被派往苏联留学,是为了建设祖国,但是到了60年代末,在苏联留过学成了一项罪名。他被革了职。”

爸爸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我像老鼠一样静悄悄的。我能说什么呢?我为爷爷奶奶感到难过,但是那些年爸爸是怎么度过的,我从来没有问过。我现在应该斗胆问一问吗?

“您那些年在哪儿呢?您跟着他们吗?”我问道。他转过身来,我看到他的眼里含着泪水,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切都是因为温迪。

他走回到桌旁坐下。

“我们明天继续聊好吗?”他说。

我当然不会反对啦。我绕过桌子去拥抱了爸爸。“我很高兴生活在今天。我们有很好的房子,我能跟你和妈妈在一起,我还有一只猫。”

我在想曲奇,想它坐在那里看我的样子。我不能抚摸它,但我可以给它画幅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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