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天使(9)

为欧文-米尼祈祷 作者:(美)约翰·欧文


我不太记得和丹恩家人见面的事,在婚礼上,他们自成一群,不愿和女方打交道。外婆非常生气,竟然有人看不起她,当她是乡下地方的土包子。我记得丹恩的母亲说话尖酸刻薄,当别人向她介绍我时,她说:“原来这就是那个小孩。”接着她打量我的脸庞好半天--我猜她在寻找谣传中的线索,搜寻我那不明的父系祖先。不过我只记得这些。丹恩不愿意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我想不出他们在我妈和丹恩长达四年的订婚交往期间扮演过什么角色。

尽管各教派的神学本质经历各种对照和比较,但丹恩和我妈的结合在宗教上却获得无尽的赞成与祝福;事实上是双倍的赞成--公理会教友和主教制教友双方都极力争取丹恩和我妈加入他们的教会。我的看法是这两个教会没什么好争的;没错,我很高兴有机会在主日学里将欧文高举在半空中,但从头到尾主教制教会只有这一点比公理会教派占优势。

不单是我刚才提过的差别--在气氛和建筑的本质方面,再加上那些神职上的差异,也让主教制的崇拜比公理教派的崇拜更像天主教--欧文会说:“天主教,大C的教。”(天主教Catholic第一个字母是C)。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我喜欢的路易士·梅里尔牧师,和最无趣的土包子--杜利·维京牧师,主教制教会的教区牧师,这两位牧师也大不相同。

我以轻蔑的态度来比较这两位牧师,我承认我发挥了不少遗传自惠尔莱特外婆的势利眼。公理教会有主管教会的牧师(pastor)--路易士·梅里尔就是我们的牧师。如果你从小就习惯了这个听来很顺耳的称谓,你会很难接受主教制的教区牧师(rector)这称谓;杜利·维京便是格雷夫森镇主教制基督教堂的牧师。我和外婆一样对“教区牧师”(rector)一词感到嫌恶--念起来像极了直肠(rectum)的发音,让人无法看重他。

就算杜利·维京是公理会的牧师,也很难让人看重他。反之,梅里尔牧师年轻时就受到神的感召--他一直献身教会--维京牧师以前是民航公司的客机驾驶员,因为视力的问题迫使他提早从空中退休,他便怀着新发现的热情降落在我们这个保守的小镇--转换跑道的热忱带给他健康却疯狂的外表,就像许多年长的市民一样,他坚持要参加五十岁以上的激烈运动项目。而梅里尔牧师说得一口优雅的语言--他在普林斯顿大学主修英文;他在神学联盟会馆听过尼布尔 和蒂利希 的演说;维京牧师说话的方式却像卸职的飞机驾驶员在训话,他是一个没有疑惑、伟大的布道家。

充满疑惑的梅里尔牧师让他有着无比的魅力;他以最滔滔不绝且激发共鸣的方式表达出我们的困惑。在他那容易了解及让人信服的观点里,圣经是一本主题令人困惑的书,但这个主题是可以被了解的:上帝用爱创造了我们,可是我们却不要上帝,或是我们不相信他,或是我们根本不太在乎他。然而上帝还是爱着我们--至少,他不断试着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梅里尔牧师把宗教变得似乎很合理。他说,拥有信仰的诀窍就是,即使没有重大或微小的可靠证据,证明我们住在没有上帝的宇宙中,你仍然必须相信上帝。

虽然他知道圣经中最棒的故事--或者,至少是最不无聊的故事,梅里尔牧师最吸引人之处,在于他向我们保证疑惑是信仰的精髓,而不是信仰的反面。相较之下,杜利·维京牧师目睹了见证并让他相信上帝,他全都亲眼看见了--可能是驾着飞机非常靠近太阳的缘故。这位教区牧师不擅辞令,他盲目地不怀疑或担心任何事情;或许逼着他从航空公司提早退休的“视力”问题,正是他盲目转换跑道改行当神职人员的委婉说法--因为维京先生勇敢无惧的程度,足以把自己变成不安全的飞行员,也使他变成疯子似的神职人员。

他甚至对圣经章节的挑选也很奇怪;一个讽刺成性的人也不可能比他挑选的更好。维京牧师对“苍穹”一词特别喜爱;他选出的圣经章节总是有“苍穹”的字眼。而他喜欢将信仰暗示为一场必须打得凶狠且获胜的战役;信仰是一场和信仰为敌者对抗的战争。“拿走上帝所有的盔甲!”他怒吼着。我们奉命穿上“公义的铠甲”;我们的信仰是一个“盾”--对抗“恶魔所有燃烧的飞镖”。这位教区牧师说他戴着一个“拯救的头盔”。这是摘自圣经新约的以弗所书;维京先生是以弗所书的超级书迷。他同时也大肆宣扬以赛亚书的部分--尤其是那段当“主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伟大的牧师就像坐在宝座上的主一样。主被六翼天使包围,其中一只飞向以赛亚,而以赛亚抱怨自己是“一个嘴唇不洁的人”。以赛亚书记载,不久之后,六翼天使用一块“烧红的炭”碰触以赛亚的嘴,以赛亚整个人便焕然一新。

这就是我们从杜利·维京牧师口中听到的:所有最不可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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