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子》思想简论(6)

圣王之道《孟子》 作者:张加才


3.修养论

性善论不仅是孟子仁政说的思想基础,也是其修养论的理论前提。

首先,孟子讨论了修养的重要性和可能性问题。

从修养的重要性看,孟子指出: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离娄上》7·5)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尽心上》13·19)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尽心下》14·32)

物正以至国治天下平是儒家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理想终点,而正己、修身等自我完善是其基础和起点,这是儒家的基本思想。正如《大学》所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但就一般情况而论,孟子认为,人们对身体的重视超过了对心性修养的追求。孟子举例说:如果有人无名指弯曲伸展不开,不很疼痛,也不妨碍做事,可是,如果有人能让它重新伸直,那么即使让他前往秦国、楚国去治,他也不会觉得路途遥远,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无名指不如别人。孟子进而引申评论说:

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告子上》11·12)

手指等肉体的缺陷容易感知,也易于和其他人进行比较,往往自愧不如乃至心生厌恶、必康复而后安;而心性修养的不足反倒被人忽略,赶不上别人也没有什么羞愧感。孟子称之为“不知类”,即朱熹解释的“不知轻重之等”①。

要“知类”就必须区分体之大小、贵贱,修养方式也不能等量齐观。

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告子上》11·14)

身体有至关重要的部分,有微不足道的部分;有小的部分,有大的部分。不要因为小的部分而损害大的部分,不要因为微不足道的部分而损害至关重要的部分。能保养好小的部分的是小人,能保养好大的部分的是君子。这实际上可以看作是修养的基本原则。孟子试图凸显精神生活的重要性,让人们从物质生活、肉体生存中超拔向上。

从修养的可能性来看,修养正基于性善论。孟子认为,人本然具有恻隐、羞恶、是非、辞让之心。人有此“四心”,就是有仁义礼智四种善端。“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这正是修养的基础。但修养不能停留于此,而关键还要懂得把这四种善端扩大充实起来。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公孙丑上》3·6)

“扩而充之”强调的正是后天的修养。孟子打比方说,人有这四端,好像刚开始燃烧的火,又如刚开始流出的泉水。推展言之,只有通过扩充,才能使之形成燎原之势、汇成奔涌之流。与此相反,有了这四端,如果还“自谓不能”,按照孟子的说法,那就是“自贼”,是对精神生命的自我伤害。

其次,孟子点出了修养的实质问题,即“求在我”。

孟子认为,许多人并不真切了解身心修养的意义,不懂得真正的“贵”。

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矣。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告子上》11·17)

希望自己活得尊贵些,这是人们的共同心愿。但每个人都有贵而在己的东西,却往往没去考虑。孟子指出:别人给予的尊贵,并非“良贵”,即不是真正的尊贵。这种尊贵既然是被给予的,也就可以被拿走。他人可以让你尊贵,他人也就可以让你卑贱。

但那些贵而在己的“良贵”又是什么呢?孟子用“天爵”和“人爵”作了说明。

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即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告子上》11·16)

“天爵”即天赐爵位、或称自然爵位,“人爵”即社会爵位,二者的区别实际上是道德价值和政治地位的区别。朱熹解释说:“天爵者,德义可尊,自然之贵也。”①孟子把仁义忠信、行善而且乐此不疲这些道德价值看成是天赐爵位,这无疑与他的性善论有关;他把公卿大夫归为社会的爵位,实际上指的是政治地位。在他看来,两种爵位之间也有一定的关系。孟子赞赏把道德价值追求(修其天爵)作为目的,获得社会政治地位只是其副产品;反对反其道而行之,把道德价值追求作为手段,甚至在得到社会政治地位以后,反而舍弃道德价值追求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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