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子》思想简论(9)

圣王之道《孟子》 作者:张加才


这段话可以看作孟子心性学说的纲领。孟子由尽心(存心)——知性(养性)——知天(事天)——立命,构筑了以“天人合一”为框架、以“知行统一”为方法、以“身心为一”为目标的“内圣之学”的完整体系。“尽心——知性——知天”是致思主线;“存心——养性——事天”是实践主线;“修身——立命”是内在红线。孟子认为,人具有上天赋予的具有思维功能的“心”,它正是人不同于动物的“性”之所在。通过充分发挥心之思的作用,扩充与生俱来的仁义礼智善端,就能真正理解人之为人的本性,进而领悟“天”对人意义。与此同时,人自觉地保全本心,培养本性,以正确的人生承奉天道。不论生命短长,矢志不渝,修养身心,等待天命,最终实现身心性命的安顿,体味“万物皆备于我”(《尽心上》13·4)、“上下与天地同流”(同上13·13)的境界。

这种理想人格的具体表现之一是“圣王”,即内圣与外王的统一。在孟子看来,尧舜就是这样的圣王。成圣当然要有大德,成王却不能没有天子之荐。“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万章上》9·6)尧禅位给舜正是“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似的佳话,但孟子没有忘记,指出其有一个“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同上9·5)的过程。孔子缺少这个环节,因此不能享有天下,成圣而不能成王。尽管如此,孟子认为,后世虽然德至圣境者由圣而王缺乏现实性,但可以通过促使“继世以有天下”(《万章上》)的王者修其德能、朝渐趋圣境努力,也即通过德行高尚的“大人”、“君子”,不断“格君心之非”(《离娄上》7·20)、“引其君以当道”(《告子下》12·8),也可以达到“一正君而国定”(《离娄上》7·20)的效果。

这种理想人格还具体表现为“大丈夫”。孟子描述说: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滕文公下》6·2)

大丈夫的基本特质是:住天下最宽广的住宅,站天下最中正的位置,走天下最光明的大路;得志时偕百姓依循大道,不得志时走自己的路;富贵不能乱我之心,贫贱不能变我之志,威武不能屈我之节。朱熹将“广居”、“正位”、“大道”分别释为仁、礼、义,那么,由“居”、“立”、“行”所构成生命活动的世界正是道德精神的世界。面临动静进退和各种境遇的“大丈夫”,在道德精神的映照下昂然挺立。

值得注意的是,孟子特别重视“士”的精神修养,对“士”也有更高的期许。如认为:士“居仁由义”、高尚其志(“尚志”)(《告子上》13·33),是养其大者;他们不把物质利益放在重要位置,“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梁惠王上》);他们成就为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他们仕与不仕的原则是“迎之致敬以有礼”(《告子下》12·14),因而不能被收买,“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公孙丑下》4·3);他们坚守自己的心志,即“持其志”(《公孙丑上》3·2);他们坚持自己原则,“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中道而立”(《尽心上》13·41);他们尊德乐义,“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尽心上》13·9)是否得志、穷与达不能由自己决定,但他们修身、守身而进入圣域。

实际上,孔子以后的“士”,与今天的知识分子有较多的关联性。关注知识分子研究的杜维明教授认为,孟子思想中有四种资源对今天塑造知识分子的人格有特别的意义:“第一种资源,是知识分子有强烈的历史文化使命感”;“第二种资源就是知识分子基本是社会良知”;“第三方面的资源更重要,即知识分子有强烈的主体意识”;“第四种资源就是儒家的从道不从君的抗争精神”①。应该说,这些见解是符合孟子思想精神而富于启发意义的。

当然,孟子的理想人格并非遥不可及,在孟子看来往往是“君子存之,庶民去之”而已。究其原因,主要是人们反思得十分不够。“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弗思甚也。”(《尽心上》11·13)他反复强调:“圣人,与我同类者”(《告子上》11·7),“人皆可以为尧舜”(《告子下》12·2)。认为君子之忧在于:“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离娄下》8·28)这对于潜心向善的人们具有极大的鼓舞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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