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评】

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犯了错误瞒不住，改正错误看得到。知错就改还能重新赢得群众。

错误总是难免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在于要勇于改正错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过而不改，是谓过也”。孟子此言，来源于《论语　子张》：“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意思是说：君子的过错，好比日食、月食。他犯的错，人们都看得见；他改正过错，人们都敬慕他。

孟子这段对话，起因于齐国伐燕。燕国发生内乱，齐国乘机攻入，燕国百姓甚至出门迎接齐国军队，战争很快就结束了。但齐国占领燕国后，无恶不作，等于是以暴易暴，燕国百姓不满，其他诸侯国也商议出兵救燕。齐宣王请孟子指点，孟子建议他赶快发布命令撤军，并归还掠夺之物，选立燕国国君。这些建议未被采纳。两年后，燕人拥立燕昭王，群起反抗，把齐国军队最终赶出了燕国。

此时正值齐宣王渐悟到自己犯错，愧对孟子。齐大夫陈贾试图借用周公分封其兄管叔而致管叔叛乱的事，为齐宣王文过饰非，以期获得孟子的理解。孟子并不否认文王犯错，但认为相信哥哥，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犯了错误勇于改正，而不是将错就错，坚持到底。

【原文】

[4.10]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

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他日，王谓时子曰①：“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②，养弟子以万钟③，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④。子盍为我言之！”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⑤，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⑥。’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⑦。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注释】

① 时子：齐国的臣。

② 中国：国都之中。

③ 万钟：指万钟的粮食。一钟为六石四斗，万钟则为六万四千石，约合今天的一万三千石。

④ 矜式：矜，尊重。式，效法。

⑤ 陈子：即孟子的学生陈臻。

⑥ 龙断：即垄断，本意是断而高的冈垄，后引申为把持和独占。

⑦ 罔：搜罗，收取。

【译文】

孟子辞去客卿一职准备回乡。齐王前来会见孟子，说：“从前想见到您而做不到，后来能同在朝廷共事，我感到很高兴。现在您又要舍弃我而回乡，不知道从今以后还能见到您吗？”

孟子回答说：“我只是不敢请求罢了，这本来也是我所希望的。”

过了几天，齐宣王对时子说：“我想在国都里给孟子一栋房子，用万钟粮食来供养他的门徒，使各位大夫和平民百姓都有个学习的楷模。你何不替我向孟子说说！”

时子托陈子把齐宣王的想法转达给孟子，陈子把时子的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是这样啊。时子哪里知道那是行不通的？要是我想发财，辞去十万钟的俸禄来接受一万钟的赏赐，这是想发财吗？季孙说过：‘奇怪呀子叔疑！自己要做官，人家不用他，那也就算了，却又让自己的子弟来做卿相。人啊，谁不想富贵？而他却独自垄断富贵。’古时候做生意的，是拿自己所有的去交换自己所没有的，有专门的部门管理就是了。有个卑鄙汉子，一定要找个断垄高冈登上去，东张西望来网罗整个集市的利益。人人都认为他的做法卑鄙，于是就抽他的税。向商人抽税就是从这个卑鄙汉子开始的。”

【原文】

[4.11]孟子去齐，宿于昼①。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②，隐几而卧③。

客不悦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④，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

曰：“坐⑤！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⑥，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⑦，则不能安其身。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

【注释】

① 昼：齐国国都临淄西南的邑名，是孟子从齐国回邹国的必经之地。

② 坐：指危坐，即跪。古人“坐”有安坐与危坐之分。席地而坐，双膝着地，臀部靠在脚后跟上，这是安坐；双膝着地而臀部离开脚后跟，这是危坐，即跪。

③ 隐：倚靠。几，坐几，座椅旁边可倚靠的小桌子。

④ 齐（zhāi）宿：齐，通“斋”。前一日斋戒称齐宿。

⑤ 坐：这里指的是安坐。

⑥ 鲁缪公：即鲁穆公，名显。缪，通“穆”。子思：孔子之孙，名伋。

⑦ 泄柳、申详：鲁穆公时的贤人。泄柳即《告子下》第六章的子柳；申详是孔子学生子张之子，子游之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