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东邪西毒(5)

时间的灰烬3:失去的机会 作者:文泽尔


 

“想想看,我为什么要使用‘幻视力’这个词?我没有使用‘前世记忆’、‘历史复眼’、‘既视感’或者‘信息变异’这样的说法。”(完全不理会对方话语里所藏的态度)“我能够看到的东西和你不一样,你可以认为我和你处在同一个时间维度上,只不过,我能够将发生的事情部分地看成另外一种样子:‘幻想’成是在另一个时空、另一处地点进行的另一件事——如果这样想能够让你心安的话。我必须承认,至少有一点你没说错:我并不蠢。”

“比我想的要聪明些。”(重又换上了嘲讽的神情)“谢谢。”

“可以针对我那些‘对应现实’的幻想、夸张叙述,以类比、筛选的方式找出事情的真相——这本身也是我所说、‘幻视力’一词的含义。这是个日本词:噢,我想起那头前世自杀的黑猪,也带有日本的血统。”(咧嘴干笑)“2007年,佃弘树在离东京天现寺站不远的白金公园旁的艺廊里,举办了一场名为‘幻视力’的画展。小山田二郎,同样也以这种能力著称。他们能够通过绘画这一媒介,来展现他们所看到的世界:前者更偏向未来,后者则隐晦在过去。还有,我们来看恩斯特·凯尔希纳,看威廉·布莱克,甚至看毕加索和大卫·邦勃格的作品——有些人的眼睛,真的,和你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你应该相信的,你如果相信我,事情的进展就会顺利得多。这样一来,我们各自心里,也都能够好受些。”

“噢,我猜你是T大的艺术史专业助教——有这个专业吗?”

“可惜,概念只是概念,名词只是名词。你可以称呼我为一个‘狂信者’——如果我们的对话是一部小说。那么,我得说,我在小说起首处所说的话语,仍旧顽强、坚固、贯彻始终。时间,对我来说,不过回首之间的一幅全景画,过去在左的话,未来就在右——两方越远的画面,因为距离的缘故,就越难以辨认。”(停顿片刻)“我们解决了红绳的问题,现在可以把视线放回到加亚新城的那间平房小屋。日式的殉情游戏之中,譬如三岛由纪夫之于森田必胜:后者作为同性爱中承担女性角色的一方,不得先死,乃需在三岛切腹之后,执行介错的要务。”(低下头)“虽然森田其人年少而无经验:不仅需要为亲密爱人和老师送行,又因为要下一个自尽的缘故,精神紧张。故此,手持名刀却数次无法割去作家的头颅,使三岛由纪夫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这就好像德川家康之子被织田信长赐死,却让其友人负责介错一样。都是要命的事情。”

“继续说吧。”(摊手作无奈状)“我该说的都已说尽了——而且,似乎你正在试图解释顺序问题:这也不是件坏事。确实,可以有人进来结结实实揍你一顿,用电棍逼你,试着教你应该怎样在这地方说话。不过,我觉得不太会奏效吧:对于你这一类的嫌疑人而言,无效的时候居多,后继的麻烦也多。所以,干脆连这件事也省掉算了——在这房间里进行着的调查支线上,我倒宁愿让你多说些话。”(手指节敲桌子)“这当然也是你愿意的:说到要求的话,这应该是第一步。”

“谢谢。”(意味深长地看了听众一眼)“要知道,信任的关键,大概在于:我们能够原谅某人一时的任性,以及所犯的错误——在一定限度之下。”

“没有错呢。”(相当放松地坐下来)“说吧——推翻自己之前的话语也无所谓,继续你的逻辑,发掘谜语故事也无所谓了。欸……”(手托住下巴)“毕竟身临其境的感觉,还是模拟不来的。即使尽力,也不相似。”

“我努力使你便于理解:这三起自杀很容易就可以关联起来。”(有些恍惚地笑)“在拉起窗帘的房间里,把打好了绞刑结的红绳甩过屋梁。因为黑猪的体重比葡萄牙人重得多,所以可以先用后蹄踏住红绳,预先把另一侧的结打好,但尽头不系在脖子上,而是拴牢一只挂猪头用的利钩——显然,按照猪类头颈之间的架构,要像人类一样使用上吊的方式自杀,并不太现实。讨论之后,便郑重采用了如此血腥的方式。除此之外,依照双方达成的共识,葡萄牙人也预先把极度锋利的剔骨尖刀绑在了爱猪的前蹄上。”(稍停顿)“场景很容易还原:退役球员站在餐椅或者桌子上,然后踢掉支撑物。因为黑猪踩着绳子一端,从某种角度来看,就好像是那头猪用后蹄绞起绳索,硬生生拖起了那个人,将他给吊死了一样。一般而言,上吊自杀十分钟以内就能奏效,几乎是转瞬之间——如果绳索勒住的位置正确的话——就能使你失去意识。几乎是最无痛苦的一种死法了。总之,葡萄牙人很快便丧失了意识,高悬在黑猪的面前。而黑猪,在保持爱人悬空的同时,横下一条心,按照之前的打算,将钩子刺进脖子,卡住自己的下颌骨底端:就跟肉贩子们做的事儿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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