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于非命(7)

H:死于非命 作者:(美)苏·格拉夫顿


 

我一直到十点钟才关灯上床。我打开一扇窗,把脑袋斜靠在窗框边,任由清凉的空气拂过我的脸颊。月亮升起来了,明亮的星光仿佛针尖般刺破清朗的夜空。一场弱风暴的锋面正在逼近,天气预报说未来数天内可能会有阵雨,但迄今为止,天空中仍看不出任何下雨的迹象,只能隐隐听到一个街区之外海浪汹涌翻腾的声音。我钻进被子,随手拨开时钟收音机,双眼注视着天空。一首乡村歌曲响了起来,那是威利纳尔逊①在满怀愁绪地诉说自己的伤痛。罗伯特迪亚兹②今晚会在哪儿呢?去年五月,当我的名字最终成为某人暗杀名单上四个入选者之一的时候,我为自己雇了一位私人侦探。我需要一名保镖,而迪亚兹成为我的人选。危机解除之后,他又继续为我提供了三个月的保护。现在他已经离开两个月了。我们俩都不喜欢写信,而且很节俭。自从他去了德国,我们很少给对方打电话。他的离去令我伤心不已,除了离愁之外,我还品尝到一种苦中有甜的怪滋味。

①威利纳尔逊(Willie Nelson,1933— ),美国著名乡村歌手,在美国后摇滚乡村音乐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②该人物出现在同系列作品《G:侦探》中。新星出版社二○一一年三月出版。

“我对离别并不在行。”我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这样说。

“除了离别,我对其他的都不在行。”他脸上带着特有的狡黠笑容回答我。我想他内心的痛苦根本无法与我相比,但我也有可能猜错了。迪亚兹并不是那种轻易将内心的伤痛挂在脸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内心没有这样的柔情。

爱的痛苦之处就在于当它失落之后所留下的那种空虚。这是你所听到的每一首乡村和西部歌曲所歌咏的主题……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六点了。闹钟像只小鸟似的唧唧喳喳叫个不停。我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一把抓起跑步的衣服,穿上运动裤和运动衫,套上水手袜,再蹬上阿迪达斯跑鞋。我停下脚步刷了刷牙,接着就冲下旋梯,向前门跑去。太阳还没有升起,但黑夜已经退成一种朦胧的炭灰色。清晨的空气很湿润,充斥着桉树的味道。我抓稳大门,做了几下伸展运动——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我走过卡巴纳大道,将这段步行当做某种程度的热身运动。有时,我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认真地坚持这种锻炼。或许我是妄想狂吧……我会回忆起自己为了保住性命而奔跑的那些时候。

跑到自行车道时,我的步伐变得缓慢笨拙,我双腿僵硬,呼吸很不均匀。第一英里总是让人感到难受,相比之下,后面的行程就显得轻而易举了。我打断了思绪,把注意力转向我的周围。在我右边,海浪正冲刷着海滩,发出阵阵柔和的轰鸣声,像雨声一般令人平静。海鸥嘎嘎地叫着,在浪花之上盘旋。太平洋的洋面泛出一种钢水般的红色,而那些波浪就像是一堆堆泡沫状的铝和铬。在海水退去的地方,沙滩变得像镜面一般,反射着清晨温和宁静的天空。当太阳慢慢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地平线变成了橙红色。在那里,红珊瑚色的光线伸展出又细又长的手臂,一团团云朵开始集结,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空气清凉得很,饱含盐沫和海藻的气味。数分钟以后,我的步伐开始加大,我能感觉到一种无意识的节奏控制着我身体所有的运动器官。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未来数周之内最后一次跑步的机会。要是我能未卜先知的话,或许会更好地享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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