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靴子看上去可以在跆拳道比赛中把人给踢死。”她评论道。“如果你是来找玛丽的话，她正在会见几位客户，但你可以慢慢地散着步过去。”

玛丽在五月间受聘成为加州信实公司的索赔代表，接替退休的朱厄尔卡瓦莱托。维拉被提拔到前面的玻璃办公室之前所用的办公桌被分给了玛丽。玛丽人很聪明，但缺乏经验。她还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姑娘，漂亮的脸蛋仍足以在地区选美中再赢得一个亚军。我对她评价很高，是因为她挑出了迪茨的索赔案。她眼光很准，如果能长期干下去的话，会成为公司的优秀人才。她刚结婚三个月，嫁给了当地日产特许经销店的一名推销员。因此，她对维拉的婚礼计划兴致盎然。玛丽将自己的一份婚礼请柬（上面是朦胧的粉红色背景衬托着盛开在原野中的雏菊）装在黄铜框里竖立在办公桌上。以前，维拉通常会在办公桌上的索赔文件夹下塞着一期最新的《大都会》①杂志，而玛丽代之以《新娘》②。它的影响力显然覆盖了从订婚到新婚第一年的整段时间。有一次，玛丽曾经向我请教鸡肉馅饼的制作方法，结果是维拉将正确的做法教给了她。可时至今日，她却喜欢用新婚人士的同情目光来打量我们这类决意孤身度日的人。

①《大都会》（Cosmopolitan），美国著名杂志，是世界上销售规模最大的年轻女性杂志，因向年轻白领女性介绍流行时尚、探讨当代两性关系而闻名。

②《新娘》（Brides），美国的一种婚恋杂志。

我又和达西多聊了几分钟，然后才朝玛丽的工作间走去。在途中，我还停下来跟其他几位理赔员打了打招呼。我跟泰特斯之间的小摩擦显然已经传开了，大家都把我当成名人来看。我估计这种情况应该会持续到我被开除为止，充其量也不过一天而已。当我走到玛丽的那个小隔间旁边时，她的客户——一男一女——正要离开。那女的三十来岁，粗糙浓密的头发脱过色，发型带有一丝朋克风格，双眼画着醒目的黑眼线，睫毛明显是假的。一双布满花纹的黑色长筒袜和品质低劣的露跟式高跟鞋看上去与她那身简洁的商务套装格格不入。她似乎远没有像我观察她这般仔细地注意到我。当她从那些小隔间之间的狭长走道中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几乎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她的同伴悠闲地跟在后面，步态中显出一种傲慢无礼的态度。他双手插在衣袋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但我敢发誓，他正在竭力克制自己。他的黑头发被从脸上分开，黑眼浓眉，颧骨很高，胡子修剪得仿佛是挂在嘴巴周围似的。他身高远超过六英尺，魁梧的肩膀在花格运动服肩垫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宽厚，整个人的造型就像黄金时段电视节目中那些坏蛋的铁哥儿们似的。跟我相遇的时候，他试图为我让路，结果却撞上了我。他抱歉地扶住我的手臂，含糊地说了句“嗨，对不起”，随后就沿着走廊扬长而去。我闻到了一股润发油的味道，那是他拿来梳理深色大背头上卷曲起伏的头发用的。当我步入玛丽的小隔间时，我发觉自己仍在注视着这两个人的背影。

玛丽并不在办公桌旁，但她随即出现了，眼睛紧盯着一只盛满水的纸杯。她身穿一件红色开司米毛衣，袖子挽得高高的，容光焕发，肌肤闪耀着健康的光彩。她妆容的配色都是从杂志广告中学来的。“来啦，”她说着就抬起目光看着我，显得有些诧异，“哦！他们走了吗？刚才还在这儿的那一对儿？”

“他们往那边走了，你刚好错过了他们。”

她往走道中看了看，但根本就没有他们俩的影子。“嗯……那就有点儿奇怪了。她说她感到不太舒服，于是我就去给她弄点儿这个。”

“我看她挺好的。”

玛丽迷惑地撇着嘴唇，把那杯水放在办公桌上。“我倒希望他们俩再待上一会儿，我期待着你能跟他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