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只要我能破译这些字母的含义，就能找到破译电报正文的方法。6 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日机即将轰炸，我躺在卧榻上，心里根本没在想密码的事，而是在怨恨自己不该到中国来。忽然，我心中灵光一闪，仿佛马上就要明白密码的真相了。

过去我有时会在轰炸机飞来之前坠入梦乡，为了保险，我在身体要害部位盖了几个枕头，同时吹着三个风扇来保持舒适。我就这样躺着，任凭一串串字母在脑海里跳舞。

6 月11 日电报开头的字母ewwee 一直让我很感兴趣。双写的e 是否有什么特别含义？ ee 会不会表示11——6 月11 日？

要是这样，这组字母就表示1 ？？ 11。我想，或许前3 个字母代表电报编号，后两个字母代表日期。如果这样的话，6 月10日电报开头的字母gddug 就表示0 ？？ 10。我在脑海里对比着设想中的破译结果：

0 ？？ 10（ 6 月10 日发）

1 ？？ 11（ 6 月11 日发）

这个结果令我兴奋不已，居然没注意到风扇已经停了，尽管房间里很热。由于轰炸机快来了，供电已经停止。我告诉自己，这儿有两组三位数字，它们很可能是连贯的。第一组的开头是0，后面两位相同，第二组的开头是1，后面两位也相同：

g d d

0 ？？

e w w

1 ？？

只有一个答案成立：099 和100。整个破译结果肯定是：

g d d u g

0 9 9 1 0（99 号报，6 月10 日发）

e w w e e

1 0 0 1 1（100 号报，6 月11 日发）

这一发现让我非常激动，完全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等到我去取纸笔准备进行进一步分析时，我的思想才又回到现实中来，听到了头顶传来的轰炸机引擎声。

我想，它们肯定是冲着离这里只有200 米的发电厂来的。我用枕头盖住了脸和身子，但却挡不住炸弹下落时令人恐惧的呼啸声。第一阵爆炸的气浪冲开了我的房门，震得天花板上的泥灰直往我身上落。周围全都是东西翻倒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爆炸，我的耳朵震聋了，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来，连人也给抛到了房间另一头。玻璃碎片和木块劈头盖脸朝我砸来。

我在地上晕乎乎地躺了几分钟，终于喘过气来，慢慢爬了出来。我好像没什么事，只是头皮划破了几道口子。可是，我脑子里的密码全给砸得无影无踪了。我想喝杯酒压压惊，可是装进口杜松子酒的壁橱一打开，我发现里面乱七八糟，酒瓶几乎全打碎了。十箱酒中只有七瓶还保持完好——这可都是从遥远的香港运来的呀。

我拿出一瓶酒，跌跌撞撞地迈过废墟来到街上，打开瓶盖喝了几口，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吴、林和司机从成都路上回来。

我没精打采地看着我那20 多只母鸡。因为轰炸，鸡都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不停地咯咯叫着。我猜想，它们不是下了蛋，而是害怕了。据我所知，这些鸡从来没下过蛋。会不会是接连不断的轰炸把没下出来的蛋都震碎了？还是仆人偷蛋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为了消磨时间，一边喝着瓶子里的酒，一边杜撰着关于鸡蛋和仆人的谚语：

家里仆人太多，母鸡下蛋就少。或者——

要吃鸡蛋，自己去捡。或者——

锅里一个蛋胜过窝里两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