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安东尼奥和他的酒吧

安达卢西亚的夏天 作者:杰基•


过去和现在,安东尼奥和他的酒吧一直都是我们日常聚会的中心。安东尼奥总有说不完的套话:他是开心的淘气鬼,心地善良不会说话、有着金子般心灵的小炉匠,一心一意想做好生意。

几年以前,我们当时并不明白这些事情,他警告我们,停放在我们房子前面的旧牛车,可能会引发危险。我们其实相当喜欢这架旧牛车。安东尼奥让我们出一个公道的价格,由他把旧牛车处理掉。最后,他把旧牛车卖给了我们的邻居。

与他同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安东尼奥的皮肤是黄褐色的,看上去像风吹日晒过的橘子一样光滑,多年的日晒、性生活和喝桑格里酒,使他有了一双充满血丝、猎犬般的眼睛。他的身高大约有五英尺四英寸,属于中等身材,肚子上长满了肥肉,平时总是戴着一顶帽子。夏天戴草帽,一至两年换一顶新的。进入冬天,可以看到一顶他戴了很多年的旧的灰毡帽。有传闻说他是当地的罗密欧,尤其是在60年代,这里第一次来了一个外国女人后。平心而论,现在,也能偶尔看见他的双眼闪烁出油黑的光芒,他一旦认定你是他的朋友,他帮你做什么都行。

他苦命的妻子罗萨里奥,1937年出生在拉莫利内塔,一个人过着东奔西跑的日子,而且逢人都要唠叨一番。每天早晨,透过我们家厨房的窗子,就能看见她在打扫马路,从他们家酒吧的门前一直扫到邻居家的地界。一个小时以后,邻居家的妻子皮拉尔,会出来把马路再打扫一遍。她们各自打扫排水沟的一侧也行,他们却不这么做。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从来也没有听说可以这么做。

三月份我们来这里时,罗萨里奥正在养伤:在山里采油梨时她摔伤了,她的踝关节严重骨折。知道安东尼奥整天都待在酒吧里,她自己爬到了路边。到现在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得使用拐杖。她的女儿玛丽亚,同她一起住在埃尔莫尔切,这个简陋的小村子挨着从海边通往马拉加的公路。大多数西班牙村子,工业和商业区分布在主要公路的两边,只要稍加留意,一般就可以看见漂亮的广场和教堂。埃尔莫尔切也一样,虽然那里没有广场和教堂,从路上看过去也很漂亮。

罗萨里奥靠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楼道又窄又陡,她根本没法从酒吧下到自己的房间。玛丽亚住在三楼,有两间卧室。她的儿子,自从被逐出她的房间以后,一直睡在沙发上。玛丽亚非常疼爱她的母亲,但是,她也不能一天24小时都待在家里,何况还要照顾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罗萨里奥想回拉莫利内塔去住。考虑到有一天,特别是在冬天,我妈妈有可能来这里,我们已经开始在卡萨罗莎的一楼装修房间,而那时罗萨里奥还在为一些事情而犹犹豫豫的。卧室和浴室已经装修完了,我们邀请罗萨里奥来一楼的房间住一段时间,邀请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响应,玛丽亚尤其高兴。但是,我怀疑安东尼奥的笑容很勉强,他正在享受他新发现的自由。罗萨里奥第二天就搬进来了,和我们一起住了九个月。

安东尼奥的酒吧大约有12平方英尺,门正对着马路。里面有两张木桌和六把不配套的椅子,一面镜子上贴着张多年前杜松子酒公司的广告和一些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佛朗哥的照片,墙面已经被尼古丁染得变了色。他一起床酒吧就开门了,一直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才关门,常常会持续到凌晨两三点钟。几年以前,他弄了一台磁带录音机,兴高采烈地办了一家拉莫利内塔的迪斯科,播放火爆的塞维利亚舞曲和安达卢西亚弗拉门戈舞曲。我们一直怀疑他与其他年龄相同的很多人一样根本不会读写,但是他却学会了如何掩饰真相。1997年的时候,所有的饮料都是100比塞塔,矿泉水、葡萄酒、啤酒或白兰地都一样。他在吧台后面放一支粉笔,有人点了饮料,他就在吧台上做一个记号,到了晚上他数数记号,乘于100,那就是你的账单。

有一个晚上,距离三月底来到这里已经大约有三个星期了,身上还带有漂白粉的气味,我们站在他的酒吧门前看到了群山四周有浓浓的云层。

“安东尼奥,会下雨吗?”

他嘴里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用手挠挠他的肚子,再提一提他的裤裆,然后还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子,看上去好像他在认真思考问题。

“是的,十月底以前吧。”

那天晚上,安东尼奥断定我们要长期待在这里,是向我们介绍他自己家酿的弗里希利亚纳葡萄酒的时候了。葡萄酒?没问题,在干完工作以后,我常常和女朋友喝上一两瓶葡萄酒,从来也没有出过洋相。事实证明,“维诺德特雷诺”(来自地面的葡萄酒)的酿造技术十分独特,老实说,那天晚上我根本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酒吧或者说怎么上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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