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完美嫌犯》第六章(7)

完美嫌犯 作者:(英)李查德


 

她说完话后,等待区又恢复一片沉默。李奇听着远处仪器发出的声音。他猜这是脉搏的节奏,而那部仪器则是在监控或维持着病人的心跳。跳动的节奏大约是每分钟七十下。这样的声音给人一种平静感,他很喜欢。后来,走廊另一头有扇门开了一半,罗斯玛丽从那个房间走了出来。虽然她洗了澡,头发也梳理过,可是整个人显得很瘦弱,很疲惫,而且还失眠,看起来比前一天老了十岁。她在门外静静站了片刻,然后向左右两边张望,再缓缓朝等待区走来。海伦?罗汀站起来,上前迎向她,两人站着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李奇听不见她们在谈什么,不过他猜应该是互相告知状况,先是巴尔的病情,再来是法律上的问题。谈完之后,海伦便扶着罗斯玛丽的手臂,带她过来见其他人。罗斯玛丽先看看两位精神科医生,接着是艾伦?达诺塔,最后再看李奇。她没说话,直接走向看守人员的柜台,一路上完全没有回头。

“她在躲避,”尼布尔说,“我们是来弄清楚她哥哥在生理上、心理上、法律上的问题,这是种侵入性的探访,而且不受欢迎。如果她认同我们,就表示她认同哥哥陷入了有罪的危险处境。”

“也许她只是累了。”李奇说。

“我要进去见他了。”海伦说。

她穿过走廊,进入罗斯玛丽刚出来的房间。李奇一直看着她,听到门关上之后,才转身面对尼布尔。

“以前见过这种事吗?”他问。

“你是指胁迫?那你见过吗?”

李奇笑了。他遇过的每一位精神科医生都喜欢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也许这就是他们在学校里学的第一个技巧。

“我见过很多。”他说。

“可是?”

“严重的威胁通常都会有更明显的迹象可循。”

“威胁他妹妹的安全还不够严重吗?我相信这是你自己的假设。”

“她没被绑架,没被关在某处。他大可安排好保护她的措施,或者叫她离开城里。”

“完全正确,”尼布尔说,“我们只能断定有人指示他不得这么做。显然对方叫他别试着保护她,就让她像现在这样毫不知情,也毫无防备。因此我们知道这股胁迫的力量非常强大,而他更清楚这股力量有多强大。比较起来,他是多么无力,每一天都是如此。他一定只能活在深深的恐惧之下,感到十分无助,也因为自己这样的顺从而对妹妹感到内疚。”

“你见过一个理性的人因为害怕而做出难以想象的事吗?”

“见过。”尼布尔说。

“我也是,”李奇说,“见过一两次。”

“威胁他的人一定是个没人性的怪物。我本来以为会推动或促使他做出那种事的是其他因素,有可能是因为他最近跟某人交往,非常依赖这个人,对这个人很着迷,有想要取悦、感动、被认同与被爱的渴望。”

“你是指女人?”

“不,你不会用杀人这种方式来取悦女人吧,这通常会造成反效果。对方是个男人,很有魅力,但不是性欲上的,而是具有某种强迫力量。”

“首脑及副首脑。”

“完全正确,”尼布尔又说一次,“就算他还有最后一丝不情愿,只要他们威胁伤害他妹妹,他就没辙了。或许巴尔先生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知道这项威胁是开玩笑或认真的,但他还是选择乖乖遵从不反对。人类行事的动机非常复杂,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了某件事。”

“那当然。”

“你知道自己选择做某件事的理由吗?”

“有时候知道,”李奇说,“其他时候完全不知道。或许你能告诉我。”

“我通常要价很高的,所以我才能偶尔像这样免费帮忙。”

“或许我可以每周付你五块钱,就像租金。”

尼布尔笑了,同时露出犹豫的神色。

“这个嘛,”他说,“还是不了。”

等待区再度安静下来,整整十分钟都没人说话。达诺塔将双脚伸开,打开公文包放在膝上,处理里面的文件。梅森闭上眼睛,有可能睡着了。尼布尔睁着眼睛发呆。他们三个显然都很习惯等待。李奇也是。他当了十三年宪兵,很清楚宪兵的格言是“动作快且耐心等待”,而不是“协助,保护,防守”。他将注意力移到远处仪器发出的心跳声,就这样打发时间。

格里格?林斯基将车子转了方向,从后视镜监视医院大门。他暗自打了个赌,认为六十分钟内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至少六十分钟,但不会超过九十分钟。接着他设想了等一下行动的优先级,以防他们不是全部一起出来的话。他应该忽视哪个人,然后跟踪哪个人?最后他决定不管是谁,紧跟着落单的人就对了。他认为最有可能落单的是那个军人。他猜律师跟医生会直接回办公室,他们的行为模式很好预测,但那个军人就不一定了。

海伦?罗汀在十五分钟后从詹姆斯?巴尔的病房出来,直接走向等待区。大家都看着她,她则看着玛丽?梅森。

“换你了。”她说。梅森站起来,穿过走廊,什么东西也没带。没带公文包,没带纸,也没带笔。李奇看着她关上巴尔病房的门,然后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等。

“我喜欢他。”海伦对大家说。

“他的状况如何?”尼布尔问。

“很虚弱,”海伦说,“他被揍得很惨,看起来像被卡车碾过。”

“他的脑袋清楚吗?”

“他说话很有条理,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认为他不是装出来的。”

“他忘了多久之前的事?”

“我无法判断。他记得自己听过棒球赛广播,而这可能是上星期或上个月的事。”

“或是去年。”李奇说。

“他愿意让你担任辩护律师吗?”达诺塔问。

“口头上答应了,”海伦说,“不过他没办法签名,因为他的手被铐在病床上。”

“你有向他说明控告的内容以及警方找到的证据吗?”

“我一定得告诉他,”海伦说,“他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他的律师。”

“然后呢?”

“他认为自己有罪。”

所有人沉默了片刻。接着,艾伦?达诺塔关上他的公文包,把它从膝上拿到地上,然后迅速坐直身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非常流畅。

“欢迎来到灰色地带,”他说,“好的法律就是从这个地方产生的。”

“一点也不好,”海伦说,“至少到目前为止一点也不好。”

“我们绝对不能让他接受审判。是政府自己的疏失害他受伤,现在又想审判他,夺走他的生命?我可不这么想。他连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都记不起来,怎么可能答辩?”

“我父亲会气炸的。”

“一定会,所以我们得阻止他。我们要直接上联邦法院,因为这是跟人权法案有关的争议。先到联邦法院,接着到上诉法院,然后是最高法院。这就是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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