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10)

安娜贝尔 作者:(加)凯瑟琳·温特


即便已上了六年级,韦恩和沃利也仍是朋友。而特莱德韦希望韦恩同男孩子们交朋友,但韦恩却没有。特莱德韦希望韦恩与沃利的友谊能无疾而终,但他却看到两人每天早上碰头,然后一起去学校。他不喜欢这样。

“爸爸。”

“怎么了,儿子?”特莱德韦让韦恩帮他收拾旧绳子,清理留在棚屋里的卷心菜叶子。特莱德韦用尼龙绳把卷心菜倒挂着吊在那里,那绳子与他用在木头雪鞋上的绳子是一种。雪鞋只是临时穿一下,很粗糙,不如他用鹿筋做的捕猎鞋。他每年会种50到75颗卷心菜,具体收成得看天气和虫子的情况了。他把卷心菜倒挂在装蔓虎刺果和越橘的大桶上,每个桶上都有个杯子,预备做馅饼和果酱时取用。卷心菜外面的几层叶子会起皱并上冻,因此每到春天的时候,你就不得不清理地板上随处可见的菜叶。

“你知道河上那些木头吧?”

“是啊。”

“能给我吗?”

“你要那些做什么呢?

“我不是想把它们拿走,而是想在那里放一些好木头,那里的木头现在已经开始腐烂了。”

“因为我不再从那里带烧火的木头回来了。不能总从一个地方拖木头回来,否则你就没得用了。本来去年我就该把那些木头伐回来的。”

“你把那些木头留在那里,我用行吗?我想建个房子。”

“你想在河岸上建个堡垒啊。”

“我想是的。” 

“隐蔽所。”

“类似的吧。”

“我们有隐蔽所,过去整个夏天我们都在那里呆着。”

“真的吗?”韦恩喜欢听父亲回忆年轻时候的事。

“我们那时候是这样的,吃喝睡觉都在里面,我和丹尼·福提斯库、吉姆·拜姬,还有一帮其他小伙子。但你为何想要在河岸上建个堡垒呢?你应该在树林里建个隐蔽所,而不是在空阔地带建。”

“我在想要是临水的话,那可就太棒了。”

“我估计可能是大多数堡垒都临水的缘故吧,你能看见敌人驾船从哪个方向过来。”

“我能用那个角落里的木头吗?”韦恩可没想过敌人什么的。

“我本来是要用那些木头修棚子的。”特莱德韦估算了一下那堆木头,“不过,我想你还是能用一些,河岸不是太宽。但怎么在那上面建个堡垒,你有计划吗?”

韦恩脑子里有主意了,但他不知道是否能对父亲解释。“上边有个顶棚,相当于屋顶,屋顶下的空间是能看透四方的。”

“我指的不是屋顶,”特莱德韦说,“屋顶是在空中的,你弄哪种屋顶都没关系。我说的是基础,你想怎么打地基?这是你必须首先考虑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问那堆木头的原因。能不能在那堆木头上铺一块板子?”

“那就成了木头滚子了,那地方也就能让你用一次。木头很滑,半数都烂了,用那些来建堡垒可不合适。要建堡垒,你得有能深入河床的东西。”

“爸爸,我不想要那些。我只是需要一个小屋子。”

特莱德韦不再解绳子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支铅笔,找到一包背面没有写东西的锡箔纸,给韦恩画了一张图——两个同心圆。

“罗马人是这么做的。你不能从上到下做计划。这是个围堰,他们把一圈木头打入河床;然后在里面再弄个圈,接下来把外圈用一种粘土填起来。”

“爸爸。”

“这是真正防水的设施。当水涌进内圈时,他们让奴隶用水桶把水舀出去。有人为此死了、粉身碎骨了,但内圈被清空了。他们在河床的正中央弄出个没有水的地方,然后在那里修建主桥墩,或者说是桥的一部分。”

“爸爸,我只是想做点真正容易的事情。”

“没有真正容易的事情,韦恩,这辈子都不会有。如果想要做好,就不会容易。我告诉你,如果你想在那河上造任何建筑,即便是在像那样的小河上,也得考虑河底——测量它、研究它。如果你不那么做,你建的桥将会随你一起沉入河里,哪个父亲愿意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呢?”

“爸爸,这条河的河水大概只有八英寸深。”

“韦恩,我要说的是,你得先研究一下在那八英寸深的河水之下到底有些什么,是泥巴、石头,还是沙子?下面是不是要被水流冲出大坑来了?你还得知道自己要建什么。儿子,如果你这样去做、去研究了,有真正合理的想法了,你就可以用那些木头。我会帮你开个头。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午就可以开始干。”

韦恩想要这些木头,但并不确定是否要让父亲帮他在河上建一座桥。“那我们不再清理卷心菜们了吗?”

“你妈妈管这个叫‘卷心菜们’,而不是直接叫‘卷心菜’。从这一点你就能看出,她不是生在拉布拉多的。”

韦恩知道,父亲说得很对。任何一个拉布拉多人都以单数形式称呼蔬菜的名字,如卷心菜、萝卜、胡萝卜。不管这些蔬菜的数量是多少,都被视作一个整体。他意识到,特莱德韦在提到人的时候也是相同的思维;对他来说,男人指的其实就是所有男人。

卷心菜外面的叶子起到隔热作用,保护里面的菜心。韦恩的妈妈得计划着把这些菜吃到六月中旬——当新鲜的萝卜开始变绿、蒲公英也出现了的时候。卷心菜挂在那里又冷又硬。每次妈妈让韦恩用杯子从大桶里取浆果的时候,他的头都要碰到上面,疼死了。必须得用杯子去敲那些浆果,让它们分开,那些浆果就像冰冻的石头一样硬。棚屋里很黑,完全得凭感觉才能找到这些东西。一旦简辛塔在厨房里烹饪起这些东西,它们立刻就转变了,颜色和味道就活生生地出来了。正如烧木头发出的热能原本来自太阳一样,特莱德韦曾说过,其中的热能间接来自太阳。很多拉布拉多人都是这样做的:在沉闷和冰冷的环境中摸黑一分钟,用拿出来的东西去做饭,酸的、甜的、红的、绿的一下子就出现了。拉布拉多是这样一个地方,即人的触觉意味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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